他暗戳戳又私心地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但看摄政王的神色,分明是有的。
难得见楚晋出这么久的神,陆青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对方却说:“我不知道。”
陆青愕然。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楚晋又坐直了些,一扫先前的散漫态度:“陆大人,如果你某日得知了自己心爱之人的死讯,你会哭吗?”
“嗯?”
陆青傻眼,“我……应该会吧。”
楚晋不说话了,酒壶的银质把手在指尖打着转。他像是在琢磨陆青方才的答复,又像是颇为在意,反问道:“为什么?”
陆青心中吐槽这假设可真不吉利:“既然是喜欢的人,我肯定舍不得对方离开。如果是情深至极,哭到肝肠寸断都有可能。”
楚晋蹙起眉:“那如果……一滴眼泪也没掉呢?”
什么人死了自己会一滴眼泪也不流……陆青想了想,肯定道:“那我应该跟这个人感情不深。对方的死对我没什么影响,顶多唏嘘几日。”
摄政王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酒壶也不转了,耷拉在手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陆青好几眼,愣是把后者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脸悚然地问:“怎、怎么了?”
“有个忙,可能要陆大人帮我一下。”
楚晋道,“祭祀之后,我要去见一个人。你跟我一起。”
陆青:“?”
他瞪大眼睛,还想要问个清楚,却见楚晋突然站了起来,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转头望向了江面:“闲谈就到此为止,祭祀马上要开始了。”
他这转变太快,几乎顷刻就从刚刚谈问情爱的摄政王变为了不近人情的摄政王,陆青没反应过来:“祭祀?现在?”
画舫已经行到了两山之间,山势耸峻,水道逼仄,深秋乌沉天色中,寒风阵阵。船上桅杆已经摇摇欲坠,火星四溅,烧得焦黑的木板不时落入江中,溅起水花四散。
楚晋抬眸,望向漆黑前路:“地方到了。”
陆青几乎已经感受到脚下船体的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散开。他望着冰冷深黑的江水,忍不住退了一步:“船马上就要散架了,摄政王,还是快些走吧!”
“命都要没了!”
他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祭祀……下次再办就好了!”
见楚晋仍是不为所动,陆青急火攻心,在顾不上什么身份尊卑,想要把疯了的摄政王拉下船去。
他手还没碰到楚晋的袖子,就听见那人开口,没有缘由地问了一句:“陆大人,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什么哪儿?这是秋江!”
陆青火急火燎地答了一句,然后就一把拽住了楚晋的衣袖。楚晋倒真的任他抓着,目光无波无澜地扫了一眼陆青的手,神色颇有些晦暗不明。
“这个地方,叫息山峡。”
他轻声道,“是旧秦八千将士的埋骨之地。”
陆青怔怔地望着他冷漠的眉眼,不自觉松开了手。
木材被火焰烧焦的噼啪声不断响起,陆青喃喃道:“息山峡?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楚晋道:“你不记得,世人都不记得。”
这是一场没有载入史册的战役,因为这场胜仗是一群被旧秦放弃的残兵打下来的。
残兵,是在征战中落下残疾的士兵,失去了上阵杀敌的价值,也成为了一国的负担,于是就被当作了可以随意被安排去送死的炮灰——这样的人,不够光彩,也不能见光。
可当年,他偏偏就被他们救下,与这样一群人成为了朋友。看着他们反抗,看着他们妥协,直到最后,看着他们送死。
无人记得八千将士,无人记得大秦忠魂,无人记得江底枯骨。
只有他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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