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腿疾。
男子手拨转轮子,往内室行?去,行?了一段路后,方回头温声道:“器之主杀,必有杀气,炼铸之地可不是什么风景宜人的地方。凌夫人就请先于等候,用些瓜果点心,可好?”
知知看向萧弗,见萧弗颔首,也就听话地立在原地不再跟着了。
很快就有青鬟的小娥端着大大小小几?盘点心过来。
萧弗随人进了内室。
说是内室,却是一间极为广阔的,四面以铜铁为墙壁的暗室。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兵甲,还有一整面墙的书籍。最正心则摆着茶榻矮几?。
贺鼎之泡了杯茶给萧弗:“剑庐就在你脚下。可惜炉火许久没有烧起了,祖辈把这阵仗架构得太大,起一次炉火就要耗费无数。”
萧弗闻言,拿出一叠银票,放在几上:“既是千金买弩,银钱自不会少。”
贺鼎之摇头,“贺某答应要?做,便不会食言。凌公子对爱妻之心,固动人心怀,凌公子的财力,贺某也从未疑心。但只为锻造一把小小袖弩,就要?重?启整个工序,浪费却也是真,贺某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萧弗把着杯盏,轻晃动琥珀浓的茶色,笑,“剑庐火暗,锻台生尘,是可惜。”
他抬头:“那若不止锻造一把小小袖弩呢?”
贺鼎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不是买弩?
鼎梦山庄贺庄主一向孤僻无朋,闭门?绝客,平生所误,只于一情字,对?于那些一生一世的凤侣鸾俦,便多了几?分友善之心,然此事少有人知。若不是听说眼前这位凌公子是为爱妻觅弩,贺鼎之未必肯接见他们。
只见萧弗从袖中取出一方叠合的纸张:“这是凌某事先拟好的袖□□,还请贺庄主品鉴一二?”
贺鼎之一听,脸色忽有些变化:“莫非凌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可当他随意一瞥,看见图纸上那弩箭的整体构造,便一下子识破眼前?这位凌公子断是个门?外汉了,笑道:“这虽是弩箭,却算半个重?兵,与轻捷的袖弩全然不同。”
还不等他拿过图纸再细瞧,却是越看越熟悉:“等等,这是……你!”
这哪是什么事先拟好的袖□□,分明就是鼎梦山庄所造,是他贺鼎之亲手设计!
“看来庄主不仅重?情,还重?义。”萧弗慢条斯理道,“这自然不是袖弩,而是依据越州暴民头目成佑所持弩箭反推下来的图纸。其余暴民手中复刻的弩箭虽不至偷工减料,但用的材质也远不能及鼎梦山庄所出,足可见,他们银钱有限,断断付不起庄主千金,可庄主还是为成佑生起了这耗费无数的炉火。”
贺鼎之颤着手捧起图纸,他痛苦闭眼:“我本打算让剑庐永远封存。成佑于我算有恩,我才答应为他铸一把弩箭,没想到酿成大错,伤了百姓,也害他铤而走险,身陷囹圄。”
他说完,又猛然睁眼:“可你是如何得知?”
然而,不必萧弗回应,贺鼎之已有了答案:“你是朝廷的人?”
萧弗点头,自报家门:“鄙姓萧。”
饶是贺鼎之于朝堂之事所知不多,却也听过这个姓氏,“萧、萧……永安王府萧氏,你是摄政王萧弗?”
他旋即自嘲地笑起来:“游山玩水的富贵公子,公子用情至深的夫人,摄政王是有备而来啊?”
哪有什么伉俪眷属,分明是一早就打听到他会为何而松动,就专门?做一个身份来布局,请他入瓮。
萧弗不动颜色,淡淡解释:“听闻贺庄主祖上亦擅机括之术,曾于剑庐之中巧设机关。铸造私兵乃灭族大罪,若此番本王以摄政王的身份来见,恐怕贺庄主宁愿启动机关?毁去剑庐,也不会拿山庄众人性命冒险?”
他说完,却是起身拱手,补上了见面之时不曾作的揖礼,乃礼贤下士之礼:“萧弗所求,不过是一个与庄主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的机会。”
贺鼎油盐不进,似乎仍在意被骗之事:“素闻摄政王并无家?室,看来那位也并?非殿下爱妻?”
萧弗大方承认,“新纳的妾室。”
妾字入耳,贺鼎之脸色一寒,还是继续说道:“殿下既是朝廷之人,也无意捉拿于我,就请速速离去吧。前朝对兵铁管制松泛,祖上方苦心钻研百年,哪知至本朝,铸造私兵一朝列入律例刑罚,祖父便决心关?闭剑庐,永不再启,还勒令父亲不许教我锻造之术,可怜我从小于此道天赋非常,本是该将贺家?锻造术发扬光大的不二人选。我苦苦哀求,父亲身染沉疴之年,方同意传授于我。”
言下之意,他同朝廷,有仇。
萧弗却好似浑然未懂,顺着感叹了声,“贺氏机关?兵甲之术,是百年基业,只惜子息不盛,而今祖业皆系于庄主一身。若断送手中,确是可惜。”
他顿了顿,“私铸兵铁是罪,那若,不私呢?”
轮椅上的男人深深抬望一眼,悟道:“原来摄政王是想贺氏山庄为你所用?”
“非也。”萧弗纠正,“不必为我所用,但求为皇家?所用,为我朝所用。”
这是要贺家剑庐成为皇家?剑庐,让他贺鼎之成为御用宫匠?
贺鼎之本想一口?拒绝,却想到了什么。竟是笑道:“好,好啊,如此也不失为共赢之法,不过贺某有个条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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