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窗间过马,白驹过隙,苍冥城没有白日,亦无四季。这一过,好似把时日给过乱了,弄不清何时该是晌午,何时该是子夜,唯去到凡间,才知春秋岁短。
这人有人的活法,锅碗瓢盆叮咚响,鬼亦有鬼的过法,若想与天同寿,便得日日修炼,不可荒疏。
养魂瓶的木塞早就拔开了,那道士刚飘出来时,还想见一见外边的日头,谁知入目黑黢黢一片,莫说日头了,连星光都不见,天上好似蒙了浓浓黑云。
道士嚯了一声,难以置信地四处飘荡,忙问:“这是什么地方?”
凌志也从瓶中出来,舒展起了筋骨,在瓶中养了一段时日,那魂精壮了不少,不至于那么单薄了。他拱手道:“阁下有所不知,此地为苍冥城。”
道士甚觉迷茫:“何为苍冥城?东洲何时有这么个苍冥城了,闻所未闻!”
凌志睨了他一眼,“这又不是在凡间,不曾听闻也不奇怪,你若有兴致,我便带你四处走走。”
观此地阴气重重,不像是能住人的,道士索性颔首,“那你便带我看看。”
“随我来。”凌志钻进了一白骨鸮的躯壳里,振翅而起。
道士看傻眼了,“你、你这是夺舍的邪术啊。”
凌志扭头看他,像看傻子一般,“这白骨鸮本就是死物,何来夺舍一说。”
道士只好迷瞪瞪地跟着他游了一圈,感叹道:“此地甚好,除了阴森恐怖了些,但比养魂瓶宽敞,还有这么……怎么多能说话的鬼,真是热闹,不知此地做主的是谁?”
“是大人。”凌志拱手道。
道士怎会不知他口中的大人是谁,当即一阵头晕目眩,过了许久才跟凡人回魂一样,干巴巴开口:“也好,看来此地很是太平。”
想来他是在瓶中被不开口的红龙鱼和小剥皮给闷坏了,现下也不挑了,虽说这苍冥城是华夙做主,城中有的鬼也吓人了些,好歹都是会说话的。
赤血红龙虽只余半魂,可毕竟是个活物,不好留在苍冥城中。她本还想跟着的,但被容离撵了出去,令她在外边好好修炼。她缺的半个魂轻易补不回来,可只要勤加修炼,神志便能多清醒半刻,不至于浑浑噩噩。
修炼一事,容离本以为不会落在自己头上,谁知,华夙将她逮着。还能如何,从她,总得让做鬼的日子也有点盼头,不能让潭眼就这么在她灵相中放废了。
华夙带着她去了个鬼气充盈之地,手把手教她,小剥皮在边上给自己套了个猫儿皮,扮作了只小猫偎依在容离脚边,小声叫唤着。
这正教到紧要关头,一只猫喋喋不休地吵着,华夙心烦,想将这猫提着丢出去,眼一转,却见容离目不转睛看着猫,而那猫儿竟是黑白两色,和垂珠不同的是,垂珠尾衔一簇白毛,这剥皮鬼却是四足踏雪,好似穿了袜。
华夙抬起的手一垂,“这皮是你给她画的?”
“她想要猫儿皮,便画了。”容离小声,“我当着你的面拿的画祟,你可别说你未看见。”
华夙一哂,“看见了,可这小剥皮当时说的可不是这样,她说她想要垂珠的皮。”
容离讷讷,“我怎能给她剥垂珠的皮……她知我想垂珠了,便想扮作垂珠的样子讨我开心,可她即是她,我怎能让她替了垂珠。”
那剥皮鬼扮作的小黑猫还在咪咪叫唤,叫得一声声的。
华夙干脆不撵这猫了,由着它偎依在这,嗤了一声,“也就你能把剥皮鬼养成这样。”
容离伸手摸猫,这猫除了通体冰凉了些,看着和寻常猫儿无甚不同。
华夙看她一脸惬意,凤眼一眯,“今儿不修了?”
正摸得上头,容离的手一顿,忙不迭道:“修,怎么不修。”
说完她便盘起腿来,两眼随之一闭。
华夙索性坐在边上,跟着她入定,这一修便是数月,苍冥城里安安稳稳的,众鬼寻不见鬼王也不急,早就习惯了。
修炼时如魂游太虚,又如深入寒潭,周身寒凉,却轻盈如羽。
此时,容离才觉察得到她与潭眼已合为一体,她即是潭眼,潭眼所在即是她。
漫漫修途,好似回到了梦中的前世,百年如一日地做着这么一件事,不知疲乏……
只是,此时她并非孑然一身,心知华夙就在身侧,就算太虚中所见仅她自己,也不觉寂寥伶仃。
睁眼的那一瞬,容离心神清明,一扭头忙朝身侧那鬼望去,登时整个心都被填满了。
剥皮鬼扮作的小猫已不知跑哪儿去了,这期间定又自个儿换了好几张皮玩儿。
华夙也睁了眼,长呼了一口气,淡声道:“如何?”
容离身一歪,明明周身不乏,却还是像做凡人的时候,连坐着都无甚气力,得找个地儿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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