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去。”容长亭心急,差点就把身上裘衣解了下来,他手指已撘在了系带上,硬是忍住了,转而朝小芙一指,冷声说道:“去拿个毯子给姑娘盖上,容府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在这白吃白喝的?”
小芙怵怵缩着脖子,揖身道了声“是”,连忙转身进了屋,这一急起来,竟忘了姑娘的毯子放在了哪,连裘衣也未寻到。
华夙站在门边,见日光差几寸便要洒至脚边,不慌不忙退了半步,抬手将裹在在发上的黑绸布又往下拉了一些。她朝堆在床尾的毯子勾了一下手指头,那毯子便被托了起来,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屏风上。
小芙急得跺了一下脚,一回头便瞧见织锦缎的毯子正在屏风上挂着。她一把将其扯下,心下想着,她方才怎未看见这毯子?
出去时,小芙又从华夙身上穿了过去,又冷得一个哆嗦,比扑面而来的风还要冷。
容离听话地坐了回去,冷得双颊泛白,见两位大师走近,又佯装慌忙地站起。
空青和白柳一人扶上一边,俱是不敢抬头,怕的不是容长亭,而是这撞了鬼的容府大姑娘。
容离见那和尚和道士走来,装作不解,怔愣了一瞬,浅色的唇微微张着,问道:“爹,这两位是?”
小芙拿着毯子走了出来,见容离站起了身,只好先将毯子给抱着。
“是两位来破煞的大师。”容长亭这才回头朝身侧看去,“这位是从岩寿寺来的方丈,这位是问清观的道长。”
容离一一倾身,大风一刮,她发里系着的朱绦露了出来,那编绳细细长长,好似墨发被染了色。她抬手将头发拨到耳后,“有劳方丈和道长。”
那和尚和道士互相看不过眼,谁也没看谁,各自将头偏向了一边,模样俱是傲慢,就差没将鼻孔朝着天了。
容离又道:“昨夜也不知怎的,似乎是被魇住了,夜里隐约觉得有些凉,好似地龙熄了一般,可眼皮重得很,身上也使不出一丝气力,本是想起身看看的,如何也起不得。”
她轻咳了两声,“醒来时才看到窗棂破了,问了身侧的丫头,俱不知是如何一回事,许是……又撞鬼了,那日跌下水亦是如此,双足好似被缠缚住一般,直将我往湖水深处拉扯。”
她说得慢,声音又极轻,院子里一众婢女小厮面面相觑,忍不住颤了几下,就连跟在容长亭身后的两位夫人也变了脸色。
蒙芫眸光颤了颤,“离儿,两位师父在此,可不得胡说八道,若确有此事,师父们定能驱走这煞气。”
“怎敢胡说八道。”容离眼帘一抬,弱声道:“自离儿出生那日,府中便备了孩儿棺,后来有幸长至这般大,府中备着的棺材也换了好几口,离儿都已是半截身入土的人了,何必说虚道假。”
蒙芫捂着袖炉的手微微一紧,挤出笑说道:“有了这两位师父,何愁破不了这局,离儿只管安心,日后定能享福。”
“是啊。”容离双眸一弯,眼下的小痣好似一滴莹润的泪,“三娘为我挑的好相公,我还未能去见上一见,此局一破,日后定是能享福的。”
容长亭猛一转身,脸色比这隆冬天的风还要冷。
蒙芫十根手指差点抠进了袖炉里,扯着嘴角干笑,“三娘挑的不作数,还得能过你爹的眼。”
容长亭指着她道:“你何时听过我的,我不许你出屋,你今儿还不是连府门都出了?”
“老爷……”蒙芫掩着小腹道:“妾苦些也无妨,可何必苦着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儿,若是在屋中闷坏了,就怕这孩儿……”
容长亭猛地把手收回了身侧,怒而不言。
那道士在院子里转了转,从那破碎的窗棂外往屋里看,抚着长须道:“这四处鬼气太重,此处……可是死过人?”
容离微微皱眉,也不知这道士是不是真的有本事,竟知晓兰院死过人一事。
“误打误撞。”华夙轻轻嗤了一声,面色寡淡平静。
道士往屋里瞧的时候,全然不知一只身上裹着画皮的剥皮鬼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
剥皮鬼早将药碗放下了,此时歪着身站在梳妆台边,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这装模作样的道士。
道士只觉得身前一阵寒凉,愣是连半个鬼影也没看出来。
容离没说话,侧过身悄悄往屋里看。她捏着袖口掩着唇,对道士说:“道长可要进屋看看,那日我溺了水,昏迷不醒,后来遭了恶鬼扼颈,幸而一位师父替我驱了邪祟。”
站在窗前的道士闻声退了半步,眉目间隐约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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