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对着呢,实际上还不是看跟谁比,我觉得机场好,以后有发展。
好了最好,不然碗端不稳。
小马把车倒进车位,告别后就走了。搞得我不好意思——他还得打车回去。这都是冲着老彭,冲着我丈人。我们这儿一件多小的事情,都会被分拆组合,多少有些把事情赏玩一下的意思。缓慢平静的时光里,当年那么大的枪案,得是何等盛况。我和爸妈,局外人一样,不闻不问。而我却被安排去了曾经的漩涡中心——成了陆美英的丈夫。
几个人讲古,再看我丈人,真觉得有些惶惑,尤其最近。我试图像小郑一样去看他,站在一个儿子的角度,看着他拎着菜回家,和退休老太太们厮打,戴着花镜看着水费电费条子,骂骂咧咧,我们那种不易察觉的隔阂,表达为我的恭敬和他的周到。从我的位置看看他俩:小郑跟我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如同磨合出更佳状态的发动机,张弛自如;我丈人和他从不交流,很少说让他干什么,小郑就那么等着,不急不躁,把日常的每一分钟都整理的妥妥地。平行状态下,看似不合情理的所有,在世故里都那样协调。
快到日子了,陆美英反而出奇的忙。她现在上班的那个小区,住户来自几个老街区,从地面搬到楼上,需要建立新的邻里关系,交错之中的有些会延续,更多的是适应里的冲突。有能凑合的,有看着就烦的,估计得很长时间,大家才能不得不忘记曾经的老街坊,相互建立起认同感。满共几个工作人员,最主要的事儿就是劝架,其次是“求”住户,不要把杂物堆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跑马圈地的太多了,人们的院子和菜地消失以后,想侥幸再获得一些空间——万一没人管呢?这些事儿太劳人了。以至于有时累得她看见我,笑都显出无奈,讲那些事儿的时候也是直摇头,我听的津津有味:到小区花园里给狗搭了个篷子;在某个角落开荒,浇上粪先“养地”;把楼梯间的窗扇和纱窗卸走;自己家里开个麻将馆,或者饭馆……
有个老汉都九十了,宅基地大,分了十套房子,十套啊,他就住一套,里面还是毛坯,就一张床,吃饭还得他亲戚们轮流给想办法。
就没有一个自己人?
没有,十套房,都是他的,我想办法好不容易给租出去一套——啥都没有不好租——也不知道是他的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找我来了,说的那个难听,我还能占老汉便宜?不就是换点钱给老汉么。
现在这人,跟钱有关系了就难处得很,这些事管起来还是要当心呢,谁知道那十套房以后是个啥战场呢。
一天都是这些事,弄得我都掉头发了,泼烦死了,看这情况,咱婚假怕是休不完我就得上班,小宋昨天叫人打了,最近泡病号,我再休假,时间一长,那就更乱了。
嗨,行,原本也不知道咱俩出门到哪儿去,没想好,想让你赶紧拿个主意,你这一说,就这,咱以后再有机会再出去,坐飞机。
陆美英过来搂着我:我哪里都不想去,下班就特别乏,就想歇着,你说我是不是有了?
唵?那先不要上了,怕……
不像不像,呵呵呵呵,唉,啥社区嘛,五王八侯,比戏都乱。
慢慢有些事情会让人怯火,陆美英已经不是砖打石建群的工学院女生。作为街道干部,小区不敢说是汪洋大海,也足以把她捋到服服帖帖。我摸着她的肚子,希望是真怀孕了。她出名的时候,还小啊,那时我已经开始坐着班车,每天去旷野里百无聊赖的吹着风,等着第一个航班在几个四季轮回后降落。我们也有一片田地,此时的云里雾里,以后的时间里,将孕育生长……
最后算好了没有,六十桌够不够?
还真不好说,最近才慢慢知道咱爸的三朋六故,公安局谁好像都要来,你那时候也猛地很么。
快去吧,肯定是小郑说的,也不是啥露脸的事,把我爸亏了,白挨。陆美英的脸上有些挂相。
不是小郑说的,那天跟老彭在聚德楼吃饭,都知道,那算啥么,你爸上去了怕也没啥意思,我觉得他也不图,干不了。
你看我也是“进去”过的人了,呵呵呵。当时我爸我妈把我接回去,他俩跟小郑都说砸的好,尤其我爸,但是我知道他是装的,不过我不后悔,不砸那货那一砖我都要唾他一脸。
就是,你父女俩都硬,你那前那个啥,多亏没砸啊,呵呵呵。
人看不清人,说的干板剁字,一上手那个怂样子,都不如李麦青。
另一个叫李麦青啊?
我跟他,不熟,叫了就跟着去了,处分时候开会他说是自己的主意,领导都笑了——咋可能呢么?仗义,唉,可惜了,可能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这俩事没关系,彭叔都说了,可惜摊上人命。
临毕业了,他有个弟跟老师不知为啥事情冲突,跳楼死了,都说他拿刀就寻去了,结果那老师就死了,是吊死的,也有人说实际他根本就没动那个老师,就这,无期,他也没上诉,早年我看去人家人家也不理咱,都这么些年了。
你看,你那天把武警砸死了你说咋办呢,多亏多亏。生活在城里,从未感觉性命如草芥,那么多人轻易就消失了,那时无关的人都在侧近,前因后果无从知晓,显得日复一日的正常,仅仅是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并不影响那些意料之外砰然爆裂。这会儿觉得背上发凉。
还是得好好地,你顶好的一点就是看着安宁,我家、小郑,都觉得这些事都是烂事,一想起来就跟梦一样,你回去吧,我乏了,明儿早那些老汉老婆字还继续拾掇我呢。
嗨嗨,不敢生气哦,我走了啊。
出门的时候,我丈人和丈母娘正在看电视剧,一边写一张单子。
你看你看,都说了算了,这都要来,局里多少人,好多都对不上号。
爸,你就让他们都来,咱预备地富裕。
不是,这都是人情,以后还要还,你看他现在给五十,以后我得给一百,划不来。
呵呵呵呵,你是这么算地啊?
咋不算么,都是负担。
好着呢,看谁敬谁呢么,全城人来才好呢。我岳母倒是想得开。
知道了哥,说是有张照片是不是?见不见的,咱先寻,除了公安局怕也没地方能行。
见了说啥么,我都这岁数了,她都那岁数了,我爸都不在了。
小郑和我坐在那里,没有了各自打问的兴致,路上人来人往的,没有话,那酒喝出的是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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