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被尼古拉斯带到了不远处的礁石洞里躲避海啸和长老院的追查。她亲眼看到了南十字号的覆灭,那场景就像小孩儿最爱玩的那种一个银币一大捆的烟火棒。
他们在齐肩深的、暴怒的海水中浮浮沉沉。在这样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面,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眼角闪过的一道微弱银光。
……扎克的哨子。
……
瑟罗非记得那时候自己哭了,一下子跟彻底崩溃了似的,哭得又抽又喘,哆嗦着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手要吧这哨子往脖子上挂。
后来还是尼古拉斯帮她挂上了。
等到海面稍微平静了点儿,尼古拉斯带着她往更深处游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吹响了这只哨子。
阿尤很快出现了。它见到瑟罗非软趴趴的样子担忧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小幅度拍打着海面,又疑惑地瞧瞧那只哨子,圆圆的脑袋左右摆了好几回。
她知道,它是在找扎克,那个一直以来用哨子召唤它的,脸上长着可爱雀斑的好脾气青年。
它再也找不到了。
强烈的几乎疯狂的情绪再一次包裹了她。紧接着,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现在,那枚哨子正紧紧地贴着她的皮肤,带着金属特有的微凉。
瑟罗非紧了紧拳头,缓缓睁开眼。
……她的视线被自己的膝盖堵得满满的。
她猜的没错儿,自己现在正被尼古拉斯整个儿抱着,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脚丫踩着他的肚子,像是婴儿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
能把一个发育得差不多了的姑娘团吧团吧塞在怀里,还塞得安稳塞得舒适……小哑巴真的长得好大只。
瑟罗非刚一动弹,尼古拉斯也跟着有了反应。他先是稍微僵了僵,随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变本加厉地把女剑士往怀里一勒——
“闷闷闷闷——不能呼吸喂喂喂。”
尼古拉斯吓了一跳,赶快伸手去摸她的鼻息(……),接着又拿手背去贴她的额头,似乎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烧。
“我们现在在哪儿?去哪儿?”她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把自己从这家伙身上撕开——现在她的脑瓜里已经没有那么多似魔似幻的情绪了,这样大面积的、毫无距离的贴合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尤其在对方上半身什么都没穿的情况下。
黑发的男人一边牢牢地把蠢动的女剑士用自己的手臂绑住,一边回答:“去外海,去橘滋里。你需要治疗师。”
“其实除了有些脱力,我现在感觉还挺好的……不过橘滋里!”瑟罗非吓了一大跳,“教会的发源地?”
传说诸神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将祂们最喜欢的信徒带到了大洋之上,用神力构筑了一片净土,赋予它最富饶的土地,最温和的动物,和最美味的果树。诸神希望他们各自的信徒能够相互友爱,不起纷争,并许诺他们“这片永不动摇的土地将是你们的乐园”。
橘滋里这个发音据传就是神语中的“乐园”的意思。
这些人是最后的神眷者,他们如同他们崇敬的神所希望的那样,互相扶持、友爱,并成立了最初的教会。
……可惜现在一切都变样儿了。
瑟罗非在读到这段野史的时候,不时感慨神祗就是神祗,挑选代言人的眼光棒棒哒。这些神眷者无一不是正直、善良、可亲的人,他们兢兢业业地一边经营着自己的事业,一边将教会发扬光大,吸纳了不少很有潜力的教众进来。
然后他们就被教众们反水夺权了。
这样没有野心没有阴谋的教会根本不符合人类社会的发展需求嘛。
善良的神眷者被欺负得不要不要的,然而这时神祗们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几十年了,再也没法儿为他们伸张正义。所幸,神祗们给他们青睐的信徒留下了最后一份馈赠:这些神眷者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瞬间来往于大陆和橘滋里。
神眷者们不擅长谋权,但还是挺聪明的。不少神眷者在伤心、失落、愤怒等等负面情绪下依旧保持着理智,抢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陆陆续续回到了他们的乐园。
漫长的时光过去,这些神眷者的后代们依旧频繁行走在大陆上——比如瑟罗非出生前二十来年有个名动大陆的魔术师,最擅长一瞬间把自己凭空变没再变回来,技巧娴熟随时随地能够开演并且毫无破绽,吸引粉丝无数。后来被他亲爹找上门来,一路追着揍了十五条街,他是橘滋里人的秘密才被曝光,当然他的演艺生涯也从此结束在了他父亲的洗衣棒里。
然而对于瑟罗非这样的小平民来说,橘滋里的难以企及的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龙岛,都是传说级别的。
“天啊我要去橘滋里了。”女剑士有些小激动,但她更挂念她的家人和同伴:“其实我真的觉得我没什么大问题,你知道的,管家他就是喜欢一些夸张的修饰。而且我记得玛蒙城就有一个不错的治疗师,我们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乔和希欧他们——”
“等等。难道说……”她很快自个儿想到了症结所在,“长老院将海岸全线封锁了?”
尼古拉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瑟罗非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开始注意到周遭的情况。
她大惊失色地发现自己正和船长大人搂搂抱抱地蹲在一个……鸟巢里。
一定是她见识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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