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道:“多承高明相助,请来相见。”
桂华生走近那白衣少女,在佛殿的琉璃灯下,看得更真切,也更觉得娇动人,呆了一呆,那白衣少女检枉一福,微微笑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樱唇启处,暗香袭人,桂华生心神一汤,急忙还礼。
两人相见,桂华生固然是意乱情迷,那少女也是又惊又喜,心中想道:“中华人物俊秀,果然不错。”不过她素性矜持,不致于像桂华生那样都从神色中表现出来。
桂华生定了定神,说道:“狂生无礼,敢问小姐芳名。”在中国的礼俗,同一位陌生少女请问姓名,那自是一件冒昧之事,好在这白衣少女并不拘泥中国的礼俗,落落大方的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我叫华玉。”桂华生怔了一怔,通:“这是中国人的名字。”白衣少女笑道:“是么?我虽然没有到过中国本土,对中国向往已久。听说你们汉人很宝贵玉石,在你们的书上也把它当作洁白坚贞的象徵,所以我取了这个名字。”桂华生道:“小姐对中国的东西真懂得不少。”那白衣少女道:“我学过几年汉文,要说懂得中国,那还差得远呢!先生高姓大名?”桂华生道:“我明桂华生。”那白衣少女又是格格一笑,道:
“听说你们中国,兄弟姐妹的名字中总有一个字是相同的,是不?”桂华生道:“不错,这是在中国家族中排定辈份的习惯。”白衣少女笑道:“你叫华生,我叫华玉,若是在中国,别人就要当我们是兄妹了。”桂华生又是心神一汤,但见她天真无邪,落落大方,那敢冒昧,也笑道:“不错,正是这样。可是我那有这份福气有你这样的妹子呢?”白衣少女笑道:“你今晚帮了我的大忙,看来你年纪也当比我大,好,你就做我的大哥哥,也不为过。”
正文 第四章 寒冰窟里见奇珍
桂华生喜出望外,该道:“这我可不敢当。”白衣少女道:“佛门之中,世法平等。另皆兄弟,女皆姐妹。何况你我有这段奇逢,兄妹相称,有何不可。”桂华生道:“那么说,你是佛门弟子?”白衣少女道:“我们自古以来,都是以佛教治国,举国崇信,我自然也不例外。”桂华生稍微有点失望,小道:“原来按照她们的教义,异姓兄妹,亦属寻常。”但听她“大哥哥”三字叫得如此娇甜,心中极为舒畅。
只听得华玉问道:“大哥哥,你是满清皇帝派来的人吗?”桂华生道:“不是。”华王道:“那你为何肯冒此奇险,闯进魔鬼城中,来与他们作对?”桂华生道:“我是中国人,他们和中国作对,我自然也要与他们作对了。小妹子,你又为什么要与他们作对?”华王道:“因为我是尼泊尔人。”桂华生诧道:“那位额尔都王子不正是你们尼泊尔的王子么?”华玉道:“不错呀,正是为此,所以我才要赶他们回国。中尼世代交好,两国皆蒙其稿:若然妄动干戈,不但尼泊尔与西藏生灵涂炭,而且一旦兵连祸结,中国所受的灾害可能不大,只怕尼泊尔就要因此毁了。”
这一番话说得桂华生肃然起敬,心中想道:“她不但姿容绝世,眼光见识,更今人心折。”佩服之中,却又有无数疑团:尼泊尔王子为什么不敢露面见她?她为何远涉异国,单身到此?难道她早已知道王子的阴谋?那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年纪轻轻,这身绝世的武功,又是从那里学来?初初相识,桂华生不便寻根究底,心中想道:“我总要慢慢探听出来。”
白衣少女璞嗤一笑,道:“大哥哥,你想什么?”桂华生道:“我想,我想……”白衣少女笑道:“你觉得我有点奇怪,是吗?”桂华生心思给他看破,面上一红,道:“是有点儿。”白衣少女道:“那么你单身一人到此,我也觉得你有点奇怪呀!”桂华生道:“我是男子,男子理当游学四方,增广见识。”白衣少女笑道:“女子与男子又有什么不同?男子理当游学四方,女子就不该增广见识吗?”
桂华生给他问住,心中更是佩服,那少女格格笑道:“你说要增广见识,日下就有一件足以增广见识的事情,你愿和我一同去开开眼界吗?”桂华生道:“你到什么地方,我都愿意陪你。”白衣少女忽地又具微微一笑,说道:“佛经上说:去住随缘,多欲多恼。咱们偶然相遇,出了此山,也就当分手。你不必多欲知道我的事情,我也不来问你。免得分手之后,彼此反增烦恼。”这番话探含佛家哲理,但在无情意之中又见有情意,有情意之中又似无情意,佳华生想起终须一别,不觉悯然。
白衣少女笑道:“好吧,咱们现在该动身了,再迟就恐赶不上了。”桂华生道:“什么事情?”白衣少女道:“我带你去寻觅一件稀世的奇珍!”桂华生心头一跳,叫道:“是不是藏灵上人也共寻觅的宝贝?”白衣少女道:“不错,咱们去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本事能够将这件稀世之珍从千丈冰窟之中发掘出来?”
桂华生惊异之极,但见白衣少女已展开绝顶轻功,直奔山顶。桂华生不敢怠慢,提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后面。走到天明时份,已经可以看到积雪覆盖峰韵的了。
白衣少女回胖一笑,柔声说道:“大哥哥,你累吗?”桂华生面热心跳,呼吸颇感困难,尴尬笑道:“有一点儿!”白衣少女缓下脚步,说道:“我也累了!好在这山还不算高,我来之时,经过喜马拉雅山,那才算高呢。我也曾试想攀登峰顶,那知刚上到珠穆朗马峰脚下的雪坡,就连气也透不过来了,只好赶下山。”桂华生看她面红上上的,艳若朝霞,如她不是故意替自己解嘲,说道:“邢么咱们可以歇一会吧?”白衣少女道:“咱们慢一些走,待到精押恢复,再赶一程。”
这时朝阳初出,从山顶倒挂下来的冰川,由于太阳光的折射和发射,整个冰层都变成浅蓝色的透明体,那些末普凝结的雪花,在阳光底下,泛出霞辉丽彩,奇妙得难以形容,白衣少女赞叹道:“真美,真美!可惜在中国的诗词里面,我却没有读过一首吟咏冰川的。”桂华生心道:“古代的诗人,只怕没有谁普到过西藏,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冰川的奇景,又怎写得出来?”眼光一瞥,见白衣少女笑脸如花,桂华生想了一想,说道:“吟咏冰川的话我也未曾见过,但有一首写山中雪景的到也与眼前的景致有些相似。”遥指雪花缓缓吟道:“春宫满空来,触处似花开,不知山里树,若个是真梅?”白衣少女拍手赞道:“好一个:若个是真梅?果然分办不出来。”
桂华生的母亲是江南第一才女冒院建(桂华生父母的故事见拙着《七剑下天山》。)桂华生幼承家学,对于经史、词章、音乐、图画、无不出色当行,与那白衣少女越谈越觉投机,彼此虽然不言,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走了一阵,忽觉天气渐暖,转过一个山助,但觉眼睛一亮,在群峰环抱之中,竟是白茫茫的一片湖水,湖边绿草如茵,山顶上的飞瀑流泉,冲入湖中,那透明的泉水就像滚动着五光十色的珍珠,湖中浮冰片片,在阳光下将化未化,耀眼生撷。桂华生道:“藏人传说,念青唐古拉山之上,有一个天湖,果然不错,你看这个大湖,天水相连,真的像在天上一样。”(羽生按:这个大湖即是后来的地理学家勘察之后,认为是世界第一高湖的“腾格里海”。藏名“纳木错”,亦即“天湖”之意。)白衣少女道:“此景柢应天上有,咱们到了这儿,也像神仙一般了。可惜上面没有人居住。你们中国陶渊明的话:“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意境甚美,可惜他所想像的也只是“入境”,若是在夭湖之上的冰峰结庐,那就是仙境了。”佳华生笑道:“事在人为,尼泊尔王子可以在魔鬼城中造庙建塔,咱们也自可以在冰峰之上造出楼阁亭台。”白衣少女道:“嗯,你想得真美,我到这里,也彷佛到了我梦中的仙境了。”取出玉笛,轻吹一曲,桂华生听那调子正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听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笛声虽停,遗韵枭枭,但见白衣少女悠然存思,恍憾若梦,此时此刻,却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
过了好一会子,白衣少女才好像从梦中醒来,笑道:“我要去找天下第一奇珍,却不想给这天下第一美景迷住了:嗯,咱们还是走吧!”
绕过冰湖,走了约一个时辰,愈上愈高,山势也愈来愈险,俯览群山,片片浮白,在云气弥漫之下,恍如云海中星罗棋布的岛屿。这时已是正午时分,但寒气却愈来愈浓,白衣少女忽道:“你听,他们在那里发掘了,咱们来得正是时候。”桂华生抬头一看,前面是一座峻蟑的山峰,山形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凝神细听,隐约有凿石的声音,好像就是从冰峰的山腹里传出来。
桂华生满怀纳闷,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宝贝,可称得上是世间奇珍?”白衣少女道:“你不信么?”要不是世间第一奇珍,藏灵上人焉肯为它费了半生心力。这件宝贝就藏在玉女峰的千丈冰窟之中!”桂华生愈听愈奇,催她道:“好妹子,快点说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衣少女道:“三年前我有缘得见印度的龙叶大师,那时我刚学剑术,同他请益,他传了我几点内功心法,对于剑术,他谦说不是所长,不过,他却迭给我一部梵文秘典,内中就记载有一个神话般的秘密。
“在这念青唐古拉山的玉女峰下,有一个冰窟,冰窟里有的是亿万年来页古不化的冰雪精灵,若用这种寒冰制成刀剑,坚逾钢铁。这还不奇,玉女峰本产玉石,冰窟里的冰雪精灵,与玉石凝结,有一块大玉石,正在冰窟的中心,与冰块精灵化而为一,若把这块玉石最中心那一部份美玉凿出来,成宝剑,那一股奇寒之气,就足以今人退避三舍,你想若得了这种亿万年寒玉所成的冰魄寒光剑,岂不是可以无敌放天下!”
桂华生一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普天之下最奇怪的宝剑。不过,若非高明之士,这把剑得了也没有用,反而要冷坏了自己。”白衣少女道:“别说剑了,就是这冰,也不是寻常人可以下去的。听说藏灵上人遇游西藏名山,无意中也发现了这冰窟的秘密,他为此采集了各种奇药,了一种丹丸,服之可以御寒,经过了几十年的准备,又费了无穷心血,测出了冰窟的中心所在,和寒潮最弱的时辰,直到今天,他才敢到这玉女峰来掘宝。”
桂华生道:“怪不得藏灵上人一见尼泊尔王子,就问提摩达多和龙叶大师有没有来?原来他是想找帮手。”白衣少女道:“提摩达多练的是阴阳掌力,龙叶大师则是佛门高弟,他们都不会与藏灵上人争夺这把剑的。不过藏灵上人的算盘也打得太如意了,像龙叶大师这等高人,岂肯助他掘宝?”桂华生听白衣少女纵谈奇人异宝,对她身份更是怀疑,心中想道:“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龙叶大师怎肯把梵文秘典付托给他,还告诉她这个大秘密。这等世间的高人异士,竟然都肯折节下交,她又具什么人呢?”
白衣少女道:“原来你已见过藏灵上人了,他还有什么说话与举动?”桂华生道:“他向尼泊尔王子要了八名武士陪他。”白衣少女面色条变,道:“他大约是想借用尼泊尔武士所佩带的百钢刀,呀!怕他纵有御寒奇药,这八名武士也禁受不住那冰窟寒潮。”
说话之间,忽听得山腹中传出叮叮的铃声,这时桂华生和白衣少女已到了玉女掌的冰坡上面,正对着冰窟,他们轻功妙绝,守护在窖旁边的武士,竟然听不出一点声息。
但见有四个带着月牙弯刀的尼泊尔武士,在冰窟旁边手舞足蹈,其状甚怪,桂华生起初莫名其妙,眼光一瞥,见白衣少女面有忧色,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这四个武士耐不住冰窟的奇寒,故此跳跃如狂,藉以增加体温。
铃声愈响愈急,那四个武士突发怪声,不约而同的跑到洞口,过了一会,扯起四只吊蓝,每只篮中,都躺着一个面青唇白、奄奄一息的武士。
随在吊篮之后,藏灵上人一跃而出,架装一抖,飞出了漫天冰屑,桂华生在数十丈之外,也自感到阴寒之气,瞧那藏灵上人,虽然冻得面色惨白,不过仍是步履安详,举止从容,桂华生想道:“这四个武士服有御寒灵药,在冰窟外面,尚自冻得手舞足蹈,冰窟之中,想更是奇寒无比,这藏灵上人居然还能够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出来,内功深厚,确是不容轻视!”
藏灵上人将吊蓝中的武士搬到地上,挥手说道:“你们这四个下去:”原先守在洞口的四个武士,见同伴几乎冻僵,直打寒咦,那里肯听,藏灵上人喝道:“你们胆敢不听我的命今吗?哼,哼,哼白!…你是谁?”原来就在这一瞬间,白衣少女已是飞身掠出w
那四个被藏灵上人威胁的武士,陡然间都发出尖锐的叫声,随即跪倒地上,同白衣少女合什礼拜。桂华生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说话,但从他们那既是喜悦又具恐惧的神色和声调,也猜得到他们是向白衣少女请求恕罪和援助。
藏灵上人眼皮一翻,喝道:“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在魔鬼城中吹笛吓人的妖女,你有多大修为,也敢觊觎冰窟的奇珍?”白衣少女冷冷说道:“我不管你什么奇珍不奇珍,这八名武士我命令他们返国。”藏灵上人怒形于色,打量了白衣少女一眼,却忽然换了语调说道:“也好,这八个武士本来也办不了什么事,你既然要我放他们,你就替他们下去吧。我也不会白白要你帮忙,冰窟里有的是冰块精英,你可以取来制冰块神弹。至于那块亿万斤
的寒玉,你可就不必妄想了!”
白衣少女冷笑道:“冰窟里的奇珍是你家的东西不成?要任从你的分配?”藏灵上人浓眉倒置,怨声喝道:“我费了几十年心血,你却想捡现成,天下那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哼,哼,你还说不觊觎冰窟的奇珍?”
白衣少女又是一声冷笑,明声说道:“你这样说法,我无心变了有心,我倒想把那冰窟寒玉取出来了。好吧,咱们各显神通,看谁能把这块寒玉取到手中?”话声末了,但听得藏灵上人一声暴喝,飞身疾起,呼的一掌,凌空击下,白衣少女轻功绝顶,焉能给他击中,但是他这一掌打出,对面的冰岩震得轰然鸣动,冰块纷飞,桂华生也几乎立足不稳,骇然想道:“藏僧这一掌的威力,看来比少林派的武林绝学大力金刚掌还更惊人,有缘相遇,我也想试他一试了!”
白衣少女接连避了他的三掌,扬声说道:“待我先治好了这四个人再来和你比划。”藏灵上人那里肯依,一掌紧似一掌,每掌拍出,隐隐挟有风雷之声,打得冰岩震动,砂石纷飞。将白衣少女的身形,都笼罩在他双掌威力之下!
白衣少女秀眉一挑,玉笛缓缓扬起,就在这时,桂华生立足的冰岩,给藏灵上人一掌震塌,桂华生趁势飞出,展出了达摩秘笈中的“五禽掌法”,半空中身子一屈一伸,双掌划了一道圆弧,俨如金鹏展翅,凌空直扑下来。
白衣少女笑道:“好吧,大哥哥,你就替我暂接几招!”衣带轻飘,身法美妙之极,在两大高手的掌影翻飞之下,竟是从从容容的走出圈子外面。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桂华生纵不能胜,也决不至于在一时三刻之内落败。
藏灵上人见桂华生来势凶猛,顾不得拦截白衣少女,焉地一声大喝,双掌平推,掌力相接,鞋然雷鸣,桂华生一个筋斗翻了下来,藏灵上人也跟跟的倒退数步。这一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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