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凡是有阿润的地方绝对找不到静修媛的身影,相反如果静修媛出现在某个地方,阿润也不太经常出现。德妃虽然在那日也发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微妙,想从我这里打探些信息,可我也只得三缄其口。
倩雪说过刘太医并没有受威逼利诱去帮她下重分量的红花,那阿润还是有机会怀有身孕的。旁敲侧击地鼓励天诺多去陪陪她,可三次里面有两次都被阿润用各种理由搪塞推阻过去。我也劝说过阿润,可她却说:“一片荒凉土地,何必浪费雨露。”天诺虽然有心疼爱,可见阿润的样子,渐渐地也就放下了心思。
天气渐渐地转热,正是闲暇时间出去散步的好时候,宫里的宫眷全都开始活跃起来,却唯独阿润独自一人躲在芭蕉馆里不出来。虽然芭蕉馆要比别的地方都两双些,可整日闷在屋里也不是好事。有的时候去请她出来陪我走走,她也只是找尽各种理由拒绝。我只当她心情反复,产后失调所致,并没有太在意。
今日瞧着外头多云,又有清风拂面,便叫小何将芙蓉椅搬到了院中花荫下乘凉。坠儿和环儿也将香炉放在了旁边,用镀金飞鸾花样的燃住,不用点燃便能够通过高温而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来。忙里偷闲,自然惬意。正巧梨香院里有歌姬在排练歌曲,借着湖水传来,各填了几分悠扬。
一个姿势躺得旧了,便觉得腰酸背痛,正准备翻身的时候,却见大何站在门廊上拉着小何说着悄悄话,可神色却十分慌张,还偷偷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塞到了小何的怀里。“你们干什么呢?”我虽对待下人很宽松,也并不时常苛责他们,可也见不得他们贼头贼脑的模样。
大何见我醒来,只得灰头土脸地走到我的身边。“娘娘您醒啦。”“本宫想着也没有亏待过你们,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地藏着东西,拿出来我瞧瞧。”为了避免他们尴尬,我只装作和他们玩笑,可大何的脸色却异样的惨白,他这样,我更要知道个一清二楚。把手摊开,等着他把东西交出来。
小何看了哥哥一眼,把刚塞到怀里的那帮东西拿出来,打了开来。“你哥哥原来在这里当差,因你过来了不好区别才又叫了大何。可是本宫觉着自己已经对你们很好了,怎么还要背着本宫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我见包裹里面无非是些治疗头痛感冒的药材,并不是大不了的东西。看他们紧张兮兮的,想着吓他们一吓。
大小何都跪地说道:“娘娘的确待奴才兄弟二人极好,奴才万死也报答不了,又怎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即便是偷,奴才也要挑那些金银器具才对,这些破药材又不值几个钱。”见他们说的都是实情,便又笑说:“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仔细膝盖疼。本宫知道,不过逗你们罢了。只是本宫好奇,好端端的拿着这些药材干什么,还不愿意让人知道。”
大何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不好了,静修媛得了鼠疫了。”“怎么会!”听到这个消息,我猛地从芙蓉椅上站起来,险些带翻了茶几。大何也是紧张地说:“奴才是亲耳听到华粹宫的宫女说的,静修媛怕让人知道,一直闭门谢客,对外只说是偶感风寒,也没有请太医去瞧。”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如何能够隐瞒,她的性命若自己不在乎,也要想想和她同吃同住的众人。这样的病如何能够瞒得住,更何况静修媛不请太医诊治,实在是荒谬。我赶忙叫他
们二人一个去通知皇上,一个去太医院请太医开出预防鼠疫的方子,发放到各宫去。吩咐了他们,才匆匆往倩雪的凤鸾宫赶去。
走在半路,碰巧遇到倩雪乘着撵轿迎面走来。“你也听说了吗?”倩雪开门见山,看她的神色想必也是知道了的。我点点头说道:“嫔妾已经叫人去回了皇上,也让太医院将预防鼠疫的方子派放到各宫去了。”
“你做的很好,眼下随本宫去华粹宫瞧瞧吧,还不知道那里闹成什么样子。”我颔首跟在倩雪娇辇的后面,心急如焚。静修媛虽然与我素有结怨,到底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和她同住一宫的景瑶,还有赫宏和宛眉。小孩子体质弱,最容易感染。
赶到华粹宫的时候,宫中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里里外外的宫女和太监全都用手绢绑在头上捂住口鼻。景瑶站在院子里,尽量站在了离静修媛寝殿较远的地方,指挥着众人将宫苑的角落里都喷洒了食醋,焚烧了艾草。赫宏现在正是贪玩好奇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宫里这样热闹过,总是想摆脱乳母的桎梏撒丫子疯跑。景瑶一边要看顾赫宏,一边又要关照其他,一时头晕地厉害。
见了我和倩雪来了,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道:“已经有两三日了,竟然瞒得这样死,若不是她身边的下丫头害怕跑来告诉本宫,这阖宫上下只怕都要遭殃了。”我不再多做停留,便从袖管里掏出手绢捂住口鼻便要往静修媛的寝殿走。
倩雪忙拉住我道:“胡闹!那里岂是你能进去的,你若有个好歹怎么办!”人都是有惯性的,处于危难之际,倩雪的手仍然会条件反射似的拦住想要踏进火坑的我。我顺着谦虚的藕臂向上,找到了她眼中久违的关怀,笑了。
倩雪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目光闪烁地说话:“本宫……本宫是怕你在本宫手下出了事,皇上会怪罪。”我无视她此刻的口不应心,一把拉过飞奔而来的张太医便往里面走。
推开静修媛的寝殿门,张太医便把我拦在了外间。“娘娘在外间稍后片刻,微臣进去瞧看之后再来回话。”我点了点头,站在外面等候。牵起帘幕往里面一瞧,静修媛整个人瘦得像是要陷在软绵的锦被里一般,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也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唯独一张颧骨突出的脸泛着,整个人咳得厉害,带动了整个身体在床榻上震得“砰砰”直响,偶尔抻出来的舌头也变得黑紫,实在看不出来之前的风华。
张太医看了看静修媛的瞳孔,又把了把脉息,停顿了片刻,便自然地摇了摇头。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可惜。“回娘娘,静修媛害的是肺鼠疫,高热烦渴,咳嗽气急。微臣看了看放在榻前的痰盂,里面已然出现血丝,怕是无能为力了。”
看了看里面的蜡人儿,心里没有畅快那是假的,可更多的还是惋惜和同情。不关乎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扼腕叹息女子多薄命。“只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就这样重了?你还有没有能够治疗的办法?”
“原本也不是很严重,尽早治疗也是可以痊愈的。可静修媛隐瞒不报,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恐怕是不行了。微臣只能正常开方抓药,能不能痊愈,也要看造化了。只是太医院大黄、丹皮、赤芍、黄连、黄芩、半夏、连翘等药材都还齐全,唯独水牛角没有了。”
我皱眉道:“宫里的药材都是每日进行检验备案的,用掉了自然有补
给的,怎么会没有呢?”“娘娘有所不知,宫中凡是偶感风寒的,清热去火的大多只用其他普通药材即可,水牛角一般很少用到,添补的频率也比较小。且水牛产自南方,运到宫里也要些日子。”
“那就配些其他同样功效的药进去,即便觉得不成了,咱们也要尽人事,才好听天命。”张太医点点头,净手后坐在外间开了方子。可是心里咀嚼了刚才的话,总觉得有个地方在不安地跳动。“张太医,你方才说水牛角时热一般不用,是不是?”
“不错,除非像静修媛这样的疫症需要尽早根治。”“那你们太医院是否有记档,是宫里的哪位将太医院最后仅剩的药量拿走了?”张太医想了想,确信地说:“刚巧昨日微臣查过案档,最后的半斤水牛角,被宁乾宫的珍修仪要去了。”
“果真?你没有记错?”我心里宁愿他记不清楚,可是张太医却斩钉截铁地说:“错不了,确是珍修仪要去了。微臣也问过是否修仪身体不适,来人只说是修仪体热躁动,晚上睡不安稳。微臣当时说水牛角虽去温清火,但药性太强,容易伤脾胃,可来人坚持要,微臣便也不好说什么,便给了二两。来人却说免得来回奔波,半斤水牛角都要了去。”
我颓然地闭上眼睛,心里暗自祈祷,也许只是巧合,不关阿润的事。
“谁在外面?是俪妃吗?”静修媛沙哑的声音透过幕帘传过来,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妪,挣扎着要起身看一眼天边的云彩。我慢慢地走到里面去,只是和她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静修媛,你好生养病吧,什么话都等你好了再说。”
静修媛苍白地笑了一下,指了指放在案几上的茶盅。“劳烦你替本宫倒杯水,可不可以?”我转身为她倒了一杯水,却不敢亲手递给她,只放在了她的榻沿边。静修媛也不计较,伸出虚弱的手去拿,每动一分,便要歇上许久。一杯水喝得都这样艰辛,难怪张太医没有报很大的期望。
“好?本宫怕是好不了了。”说着又喘了口粗气,才放弃将茶杯重新放回去,只是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本宫虽然病得糊涂,可心里头清楚。只是本宫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本宫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静修媛的话我听得明白,可是连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不能告诉她究竟是不是阿润设计将她暗害。我只得说道:“姐姐说的她是谁,妹妹不知。”静修媛冷笑道:“不用在本宫面前打哈哈,俪妃你心里清楚。至于本宫为什么没有怀疑你,是本宫始终觉得,你一向磊落,不屑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我。”
“姐姐说笑了,是手段就无非卑劣与否,娘娘觉得不是妹妹,可没准恰恰就轻易放掉了凶手。”“你不用替她放迷魂灯,她杀本宫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宫命不久矣,你还怕本宫会起死回生去找她的麻烦吗?”
“姐姐就别多心了,养病要紧。”静修媛的将死之言,无非是想死个明白,可我如果告诉她阿润有几分可能,她会不会突然重拾求生的欲望,然后如我所担心的那样,从此与阿润势同水火。转身离开,隐瞒了应该被公开的真相。
对着我的背影,静修媛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俪妃,本宫是为了活命而要杀你灭口,你的三缄其口又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够扔下我认为能够让她宽心的话。
“白妃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姐姐不用再废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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