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内务府的人来报,说安排了三皇子的抓周礼,让都去华粹宫,天诺早等在那里了。即墨王朝的抓周礼一般都在孩子周岁之前办,以求今早成人立世的意头。为了装作存在嫌隙,我特别磨蹭了半天才去,一进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景瑶见我来了,似乎还刻意地把赫宏往怀里紧了紧。
我只装看不见,跟各位请安问好,方才找了一个地方站定。倩雪见我和景瑶这样生疏,互相戒备,忙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以示安慰,我轻摇了摇头,一笑而过。再看静嫔冷眼旁观,似乎还面含讥讽,不禁又恼了几分。
内务府的人将托盘送了上来,上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还有笔、墨、纸、砚。即墨重文又重武,盘子上也放着刀具模型。天诺一瞧,说道:“你们倒是会讨朕的欢心,这几样东西抓不抓有什么意思。”说罢,抬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抓了一把吃食放在上面,又顺手从景瑶的头上抽出一根银簪放了上去。景瑶见状,也叫人从妆奁里拿出一个金锁,上面写着寿与天齐的字样,同样也放在托盘里。
乳母抱着赫宏走上前来,琳琅满目的事物摆放在眼前,赫宏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来看去。景瑶倒是脸色平常,倒是禧妃有些许紧张。我心想,她自然希望是赫宏选的东西不如天诺的期望。
只见赫宏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果断地拿起那根银簪窝在手里。禧妃果然松了一口气,看着那根银簪笑得倾城。景瑶有一瞬间的失神,却不想赫宏突然回头朝他一笑,伸出手去将银簪递过去。景瑶吃惊地看着赫宏,然后上前微微地躬身颔首,赫宏果然将银簪歪歪扭扭地了景瑶的乌发里。
禧妃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她的赫允被天诺斥责为“玩物丧志、迷恋美色”,可景瑶的赫宏却是一片孝心呢。天诺似乎也很是欣慰,眼里由凌厉渐渐地多了些许温度。只见赫宏又回身拿起那个金锁拿到天诺面前,笑得开心。天诺甚是欢喜,接过长命锁放在手心里。
可是这两个动作之后,赫宏再也没瞧托盘上的东西一眼,只是一味地要景瑶抱。景瑶有些慌张,但赫宏闹得厉害,也只得从乳母手中接过赫宏,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天诺的脸色。赫宏虽然没选经书笔墨,也没有选刀具,但是天诺的表情似乎也不太严肃。
天诺拍了拍腿说道:“虽不善文武,但也孝廉知礼。”景瑶听天诺如此说,才放下心来,亲了亲赫宏,甜美地一笑。倒是禧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赫宏没有选对东西,可还是被天诺夸赞,相比之下,她的赫允实在不堪。
天诺似乎注意到禧妃,关怀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是不是不舒服?”禧妃忙收敛神色,说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无妨,只是有些气闷罢了。”“你日夜看顾赫允也确实辛苦,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着人叫太医好好瞧瞧。”禧妃只得退下,我亦告辞,静静地跟在禧妃的身后。
回含清殿的路上,禧妃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我也不好开口。进了宫,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女端了茶上来。禧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接过茶盅便放在嘴边,顿时烫了舌头,将茶打翻在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在那
个侍女的脸上开了花,直打得那人眼冒金星。
“下贱的东西,你想烫死本宫吗!”那位侍女很是委屈,瓮声瓮气地说道:“娘娘平时就喝八分烫的茶,奴婢晾了一会儿才端上来的呀。”禧妃已然气急,一双细眉竖立直插入鬓发里,听到婢女又狡辩了几句,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毒手。“本宫说话,你居然还敢顶嘴,是要作死吗!”
我冷眼旁观,虽然禧妃下手重,落在那个婢女的身上就是一道,可那人却只是死咬着嘴唇也不吭声,倒是个有骨气脾性的。我忙上前拉住了禧妃,好言劝慰道:“娘娘和一个下人叫什么劲,仔细气坏了身子。你们娘娘今日气不顺,多打了你几下,你别吃心,下去泡了凉茶来,再好端端地送上来。”
等那婢女下去之后,我使了个眼色给站在旁边的坠儿,坠儿领悟便悄悄地退了下去。我拉着禧妃重新坐了下来,劝道:“娘娘气大伤身,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一个孩子,如何能做成那些!”我假装思索道,却也不明其里。“不管用了什么法子,皇上待赫允还是极好的,娘娘也不必惊弓之鸟,倒惊慌失措让他人抓住了把柄。”
禧妃定了定神,说道:“你说,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我吃惊道:“娘娘有所觉察吗?嫔妾倒看不出,只是静嫔娘娘同娴妃在一处,出了这样的结局倒像很欢喜呢。”哗啦一声,杯碟又碎了一地,禧妃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华粹宫说道:“本宫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主!当日苦苦哀求,如今又捡了高枝飞走了!卸磨杀驴,她倒是聪明地紧!”
果然她和静嫔暗中往来,那日在昭和殿的你来我往,要将我置于死地,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可为利而聚,为利而散,禧妃到死也不会想明白,她和静嫔是如何分道扬镳的。我按捺住心中的窃喜,假装问道:“娘娘说的是谁?”禧妃没有理我,只是又重重坐下,独自气馁。
不可久留,叫来坠儿便回宫去了。坠儿在我探究的眼神下会心的一笑,我便知道她是个能干的。月华初上,今日被禧妃惩罚的那个婢女就来到了梧桐苑。我拉着她的手说道:“娘娘打你下手是狠了些,我替你上药吧。”“小主,这如何使得!”不顾她的躲闪,我仍然为她上药。
泪水滴落下来,正好晕开了刚上好的药膏。“你也别委屈,主子生气了,你们当下人的难免难过。”“都是当主子的人,可我们娘娘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奴婢很是羡慕坠儿她们,能够服侍像小主这样的主子。”“话也不能这样说,不然传到你们娘娘耳朵里又不好了。”替她吹了吹涂好的药膏笑说:“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奴婢叫锦心。”“锦心绣口,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妙人。”说罢便叫她起来回话。“你们主子为了大皇子的事很上心,你最近也别去干上前的活了,等养好了伤再说吧。”锦心突然跪在我的面前说:“小主,求小主回了皇上,让奴婢来这里伺候吧。”我大吃一惊,慌忙让她掩了口。“胡闹,我一介小小婕妤,如何敢要娘娘的宫里人。更何况我这里人手也够,再求人也不合适。”
锦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但是突然眼
光又明亮起来,给我磕了几个响头。“小主放心,即便不做小主的宫里人,奴婢也愿意为小主肝脑涂地。”“你这又是傻话,你我也不过是今日就见这一次面,何来肝脑涂地一说。”锦心郑重地摇了摇头,说道:“即便是奴婢,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小主宅心仁厚,必定会好好对待下人的。”
我只是看重锦心不服软的性格,没想到内肠里也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心中有沟壑,能否为我所用倒还需要再推敲。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也不说话,只当是为难。锦心说道:“小主有所顾虑也是自然,不过奴婢告诉小主一件事以表忠心。静嫔娘娘的确同我们娘娘联手要搬到小主,只不过没有得逞罢了。”
“你可知道宫中私传消息可是死罪,这样污蔑的话怎么能说出口!”“小主心中难道就没有疑窦吗?既然小主心中坦荡,又怎么会突然投靠我们娘娘?奴婢说的都是实情,也的确希望能够为小主所用。”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看着锦心,小小宫女,既然也能够懂得如此。
既然锦心如此,我便大大方方承认。“你说得不错,我心中却是有疑问。只是我同娴妃的确有些龃龉,放眼宫中也的确只有你们娘娘才有可能护我周全。你不怕他日事情败露,我也保不得你吗?”锦心这才笑道:“谁是后起之秀,谁又是强弩之末,奴婢心中有数。”
“那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信你。回去之后,替我瞧着你们主子的一举一动,静嫔再去,我要知道她们究竟说了什么。”“小主放心,奴婢一定不负小主所托。”待到锦心走后,坠儿才不放心地说道:“小主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们还不知道她的来路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既然能够猜出我投靠禧妃的目的,她知道的就不会少。禧妃不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可静嫔未必猜不出,正好也用她去探探两个人的是非。”“只是奴婢瞧着,锦心似乎也不是善茬,小主可要当心,不要被反咬一口。”
我感念坠儿的细心周全,笑说:“这个自然。去告诉小乐子,也瞧着锦心的举动,别是有了事情藏着掖着,倒让她抓住我们的把柄。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这时,环儿推门而入,轻声说道:“小主,花蕊姐姐来了。”
“奴婢给小主请安,小主万安。”我忙笑着让环儿将花蕊扶起,说道:“事情了了?”“嗯,我们小主按照小主的吩咐照做,今日不都瞧见了吗?”我抿嘴一笑,前几日让琥珀送给景瑶的信中写到,让她务必教会赫宏识别银簪和长命锁,演出今天这一出好戏。“赫宏聪明,自然一学就会。”
花蕊听到夸赞赫宏,也是眉开眼笑的。“可不是嘛,我们小主只教了两遍,三皇子便学会了。我们小主说,这时候正是孩子有样学样的时候,怎么教的,就会怎样。今天看着三皇子去抓周,奴婢这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我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小主,过几日带着孩子去太后身边多转转。皇上那里自然说得过去,还得要求得太后庇佑,不然又出是非。”“奴婢知道了,不宜多呆,奴婢这就告退了。”颔首点头,目送花蕊出去,叫坠儿、环儿熄灯安睡,不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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