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衡州之事,何……何苦如斯?”
眼见要至初秋,京营秋操提前办了,康熙又要出巡秋狩。走之前特意召见身体不佳,难以随行的大臣,以示恩抚,而跟李光地的交谈就不止是客套了。
李光地之前回了福建安溪老家养病,可没走多久,康熙就连连召其回京。李光地一方面是身体确实欠佳,一方面也担忧福建局势,再三推辞不就。胤祯大军在宜章受挫,康熙派了太医和内廷侍卫,由闽浙总督范时崇陪着,径直将李光地抬回了北京。
眼见形势危急,李光地也开始燃了自己,拖着病躯为康熙作了一番谋划,康熙衡量再三后,决定全盘采纳李光地的意见。
这是康熙痛定思痛,深刻反思后的决定。李肆最初作乱时,李光地就建言待其自溃,却不想康熙轻视李肆,没能守住这一策。暗中组织起正侧两面攻势,想以湖南、江西和广西三省之力一举铲掉李肆的老巢,结果招来韶州大败。之后更是一路被动,搞到了现在这般田地。
可说到后续事务的处置,康熙还是有自己的思路,或者说,这是他身为帝王,不得不做的艰难抉择,而这样的抉择,即便是康熙视为股肱之臣的李光地,依旧无法理解,毕竟这个天下不是臣子来担的。
“此乃军务,也合晋卿你的谋划,放手衡州,示弱李贼,也能免他迫于衡州大军之压,心思依旧放在湖南上。”
康熙一边批着奏折,一边说着君臣两人早有默契的废话,朝廷现在必须要喘口大气,集中力量消除青海的策凌敦多布。
“微臣直言,衡州事小,满汉事大,境况至此,皇上雷霆……咳咳!雷霆雨露皆是恩,也该让满汉均沾,方不至生不测之患。”
李光地病重,自觉时日无多,说话也直接多了。衡州不过是个引子,他真正要谈的是康熙处置臣下的手腕。定下内紧外松之策后,康熙大力涤荡朝堂,更把之前因儿子太原知府赵凤诏贪赃案而吃了挂落的赵申乔推出来,将其由户部尚书转调刑部尚书,搅起了一桩风潮激荡的“粤党案”。
赵申乔一是悟了康熙的用意,一是为洗刷自己因儿子贪赃而崩溃的清官形象,下手格外狠厉。有之前戴名世案和江南顺风案的经验,效率也特别高,短短个把月,就拿出了一份长长名单,口供物证齐全。以兵部侍郎田从典为首的十数人得了“谋叛”、“通匪”、“悖狂”等多项大罪,刑部神速议定弃市,之下三百多京官、地方官和绿营将佐则是流遣宁古塔。
尽管赵申乔是李光地所荐,可这番施为,李光地却无插手之地。粤党案引发的风波远胜朝廷湖南之败,但都被压于康熙的亢奋和赵申乔的酷厉之下。
名单上满汉旗人都有,可只有汉臣遭了重罪。“粤党领袖”田从典不过是在北京为李肆升官发财铺过路而已,再搭上田从典与李肆的“国师”段宏时的书信来往,才勉强凑出了这首罪。至于其他人,他们可完全没想到过,替李肆办捐纳而收的各项“规礼”,也成了他们通匪谋反的铁证。吏部去年给李肆办南海知县文书手续的书吏们更冤,这事本就是朝廷的意思。
而最近还从广东“逃归”了一批官员,赵申乔笔尖一划,这些文武都被扣上了“通敌”、“匪谍”和“失土溺职”等罪名,尽数收押起来,让“粤党案”整份名单更为丰满。
这份名单之外,朝中坊间却在列着另一份名单。
谁与李肆前几年有密切交往,在广东为其遮护?
前任两广总督,现任兵部尚书赵弘灿。
前任广东巡抚,现任湖广总督满丕。
前任韶州总兵,现任杭州都统白道隆。
谁跟李肆生意来往最多?
江宁织造,两淮盐课御史李煦。
谁是李肆在朝堂的真正保护伞?谁的门人,如今就在伪朝担当近于丞相的要职?
八皇子胤禩。
谁在广东乱搞一气,将李肆逼反?
四皇子胤禛。
再说到湖南战局,衡州不战而弃,一般文武和寻常民众不知根底,他们当然不会去看湖广总督满丕和湖南巡抚叶九思,看的是奔逃如兔的延信。衡州这么重要,弃土的延信却只被降五级留用,这般回护未免也太明显了。
加上延信,这份名单的构成很是复杂,有皇子,有文官,有武将,但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大半是满人,全数为旗人。
康熙清理朝堂,是为整肃人心,可不是要动摇根基,满汉有别,旗汉不等,这就是根基。甚至汉人更是康熙用来杀鸡儆猴,告诫满人和旗人不可妄动小心思的那只鸡。
“那李肆要反的可不是汉人,而是满人和旗人,满人旗人怎可能会沟通李肆,反我大清!?此乃不言而明,不言而喻之事,何须向天下分解清楚?我大清……是靠满人,靠满蒙汉八旗砥定天下的,难不成你们汉人,还真想着能满汉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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