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一周之后,在赵阿姨的细心照顾和无数补品的功效下,秦欢反倒比之前胖了两斤,脸颊变得微微圆润,气色也逐渐好转。
只是在家里再没见着顾非宸。
后来她才知道,自从那次她因为睡着而错过了之后,顾非宸便因为某个突发事件去了外地公干。
不见也好,她想,再过两天就找机会搬出去,从此以后成为陌路,再无瓜葛和纠缠。
她原先在外头就有一处房产,还是顾怀山临去世的半年前买给她的。她自然不肯收,虽说是干爹,但平时那些小礼物就足够了,车子房子哪有再叫顾怀山出钱的道理?
况且她自己有钱,父母的遗产够她不愁吃喝一辈子,加拿大那边还有事业和产业,如今统统交由亲叔叔管理,她平时不大过问生意上的事,只是定期收到分红。坐拥这样一笔丰厚的物质,她或许缺少很多东西,却唯独不缺钱。
可是顾怀山心疼她,这么多年似乎真拿她当女儿对待了,哪怕她坚持要将买房的钱还给他,也立刻遭到一通训责。
印象中顾怀山从没对她发过脾气,那是仅有的一次。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点钱算什么?不好好照顾你,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快点把你自己的钱收回去,以后再提这件事就是存心让我不高兴,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干女儿……”顾怀山语气严肃,尤其是在提到她父母的时候,眼神微微黯然。她心中一阵难受,恍惚回到爸爸和妈妈遭遇空难意外下葬的当天,明明是万里晴空,她的世界却犹如乌云压境阴沉得令人窒息。世界这样大,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可是她仿佛就只剩下孤身一个人,驻立在那里,不会动也不会说,心里空出一大块来,生平第一次产生一种类似恐慌的情绪,只因为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从此以后,她该怎么办?
不过才二十二岁,离大学毕业还差两个月。
最后还是顾怀山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这个在政商两界都声名喧赫的老者,在这一刻却只是一位慈祥父亲,用稳定的声音安慰她:“别怕,有干爹在,以后顾家就是你的家。”
她似乎暂时从悲伤中被惊醒过来,身体有一丝轻微的震动,抬起无神的双眼,却恰好看见不远处另一道修长的身影。
顾非宸静静地站在十来米开外的地方,碧蓝如洗的天空连一丝云彩都看不见,在他的脚下绿草茵茵,身后则是那一片灰白的墓群,其中有一块刚刚埋葬了她父母。
她越过顾怀山的肩头,远远地看着他,其实思绪还有一些茫然,却分明在他的脸上看到一抹极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在与她对视了两秒之后,他淡淡地侧过头去,同身边一位熟人交谈起来。
而那个时候,她和他早已经不是情侣关系了,甚至已经好几个月不曾正经地面对面讲过一句话。
所以她怀疑是自己眼花了,竟然会觉得他在替她心疼,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一定是眼花。
所以后来她还是接受了顾怀山赠予的房产,心想总有一天自己是要搬出顾家的,预先留个私人的住所也是必须的。
再后来,那套房子果真派上了用场。
在顾怀山患癌症去世之后,顾非宸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并第一次将一个女人带回家里来。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一起下车进门,第二天,她便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搬了出去。
不过这一回,她是要把所有私人物品都打包带走的,她做了不再回来的打算,所以闲在家里调养身体的这段时间,便开始慢慢一样一样的收拾。
她没有刻意遮掩隐瞒,于是很快就被赵阿姨发现。
共同相处这么多年,赵阿姨虽然嘴上从没有问过什么,但其实心里也清楚两个孩子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全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插嘴。这时候见到秦欢大大小小的几箱行李,不免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秦欢心里也过意不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候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她微微一怔,赵阿姨抹了抹眼角,走到窗边探身望了望,回过头说:“回来了。”
没有主语,秦欢也知道指的是谁,只见赵阿姨皱着眉头看过来,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几年她也苍老了不少,眼角细纹又添了好几道,平时不但要照顾他们的起居,这时候还得为她的感□烦恼。秦欢越想越觉得愧疚,不禁拉起赵阿姨的手,低声保证说:“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吵架闹别扭的。”
赵阿姨却仍是叹气:“你搬走,顾先生知不知道?”
“我还没告诉他。”
“顾先生不会同意的。”
秦欢不以为然地淡笑道:“随便他吧。”
很快,外面楼梯上就传来脚步声,秦欢想了想,顺手从床边捞起手袋,径直走出去。
她与顾非宸在走廊上碰个正着,不过才一个多星期不见,他却好像清减了不少,整个人越发显得清峻凌厉。
走廊光线暗,他有一半身体是陷在昏晦的阴影里,可是目光依旧清湛,仿佛寒星照耀,直达她的眼底。
顾非宸默不作声,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直到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不再像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那般面无血色,他这才微微动了嘴角,开口问:“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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