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是一年之中最难熬的季节,尤其今年,在这炎炎夏日,她却不能像别的人一样在空旷的庭院里聆听风语。她开着窗,抱着腿坐在窗沿上,银河,今夜真是格外明亮。“那颗是牵牛星,那颗是织女星,他们原本是一对夫妻,因为触犯了天条被分隔在大河的两端,每年只能见一次面。”采珠说,今天是七月初七,就是牛郎织女团聚的日子。
柔荑望了星空许久,抱怨道:“明明还是那么远。”
浣纱在里头喊道:“王妃,水好了。”浣纱一面说话,一面从小隔间里走出来取衣服。
柔荑跳下窗:“明天去沁春堂的浴池洗吧,这么热的天,应该从里到外洗个透彻。”
浣纱警告道:“王妃一步也不能踏出这里。”柔荑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悻悻地夺过她手里的衣服走入小隔间。浣纱很聪明,在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上,柔荑选择听浣纱的话。浣纱说,括苍把她禁闭在紫阁,其实是给她一个机会。括苍应该暗中安排了监督她的人,只要她在括苍回来之前能够乖乖地待在紫阁里,或许就度过了这个危机。
要将好动的柔荑困在这狭小的空间并非一件易事,但括苍给她的机会不会很多,柔荑只好耐下性子,把自己锁在这里。妆雪和夕玥一起去观摩七夕的盛会了,将她独自撇在这里。柔荑对庆典倒不是十分感兴趣,但是,一想到整个王府就只剩下她,那颗贪玩的心不禁蠢蠢欲动。
柔荑闭着双眼,享受浣纱的按摩。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阵高昂的乐声翻过重重墙垣飘然而来。柔荑的眼前出现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灯火辉煌的夜市,巷弄口上演着傀儡戏,铿铿锵锵、乒乒乓乓,整个广源城的热闹仿佛都被收纳其中。
“浣纱,你听。”柔荑忽然睁开了眼睛,神情专注。浣纱学着她竖起耳朵仔细捕捉风中挟来的轻响,过了许久,几乎凝滞的水汽里只有她们二人的呼吸声。毫无收获的浣纱摇头。柔荑依然聚精会神地倾听着那似乎根本不存在的声音:“这声音,好像、好像打仗时候的那个号角。”
作者有话要说:
☆、铁马冰河入梦来
尖锐的号角声划破梦境,柔荑带着些许恼怒醒来,怔怔地望向窗外。这似乎不是一个梦,从窗户之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撕破黑夜的号角声愈鸣愈响。不,还不止是号角声,天明明还没有亮,为何外面如此吵嚷?柔荑冲到门边,双手碰到了门栓,却又收了回来。
不可以出去,不可以出去。
但是,柔荑有不好的预感。她拉开门栓开了门,没有,什么都没有。庭院里一片朦胧的白,是欲亮不亮的天挥下的色彩。远处的高墙之后,沸腾的人声越来越嘈杂,人也似乎越聚越多。柔荑立在门槛里裹足不前,她不能离开这里。柔荑扶着门焦急地张望,她期望看到一个两个人影,能为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妃、王妃!”如果不是这个声音,柔荑简直认不出那个披头散发尖叫着跑过来的女人是采珠。柔荑一把扶住她:“外面怎么了?你怎么这副鬼样子?”采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跑、快跑……”
柔荑心里一紧,但是她不能听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离开这里,她扶着采珠直到她调整好呼吸:“跑什么?出什么事了?”采珠急得快要哭出来:“一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强盗已经攻破外城!他们见人就砍、见钱就抢,夕玥夫人、妆雪夫人已经躲到外头去了,王妃快跑!”
采珠一口气说完,柔荑的脑子还一片懵懂:“到底、什么事?”采珠急得大叫:“别管了,王妃先跑吧!我帮你收两件衣服。”采珠直接冲进屋里,柔荑看着采珠手忙脚乱的样子:“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离开这里,王爷会生气的。”采珠气得径自冲到她面前:“你要是不跑,都见不着王爷回来!”“为什么?”采珠几乎是吼着:“是强盗,强盗懂吗?他们是来杀人抢劫的,他们不会放过王府的!”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柔荑往外跑。
“啊!”被采珠拽着跑的柔荑脚下一绊摔在门前,采珠急急忙忙扶她起来,她的眼神涣散,全身都在发抖。柔荑紧紧握住采珠的手:“采珠,你、你怎么了?”采珠拉着柔荑转身就走,柔荑却忽然身子一歪再次倒在地上。“痛!”柔荑捂着脚踝叫道,“我的脚不能走了。”
采珠几乎要疯了:“王妃你不能不走!你要坐在这里等死吗?”柔荑惊惧地看着她,采珠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地对她吼过,也没有露出过这样惊恐绝望的表情。强盗!她猛然明白过来,是强盗!“那我儿子呢?我儿子呢?”采珠架着一瘸一拐的她走着:“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不见了!世子不见了!柔荑发疯般掀开世子的被窝,找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真的不见了!“王妃你别急,一定是有人带着世子先走了,世子会平安无事的!”柔荑完全没听到采珠的话,拖着受伤的腿向女儿的房间跳去。
“没有,也没有……”柔荑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念着。
“王妃!”采珠追过来扶着她,“他们一定已经逃了,我们也快走吧。”采珠一边说话一边就把柔荑往外拉,柔荑拽着门问:“王爷又不在,谁把他们带走的?谁把我的孩子带走了?他们把我的孩子带去哪里了?”采珠急得大汗淋漓:“是谁都不重要,我们快逃吧!”柔荑搀着她的手臂艰难地移动,哭道:“我把孩子弄丢了,他会生气的!”
一队披坚执锐的侍卫突然窜到眼前,吓得主仆二人急急转头。“王妃?可是王妃?”柔荑看着采珠,采珠向她使了个眼色,哆哆嗦嗦地一起慢慢转身。面前的一个侍卫忽然走上前,掀开柔荑额前的碎发,看清柔荑的脸后,立刻跪下道:“参见王妃。”
柔荑小声问:“你们是来保护我的吗?”他们身上是王府侍卫军的服色,但是柔荑从未见过侍卫军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是以吓得不轻。
那人道:“是。指挥使大人遣卑职寻找王妃,迫切需要王妃主持大局。”
采珠看了柔荑一眼,对柔荑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柔荑主持不了什么大局。眼下城中无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人,这些侍卫才会病急乱投医吧。采珠急道:“你们还是快想办法帮我们逃出去吧!”
那人断然拒绝:“不行!现在有件事,非由王妃出面不可。”“什么事?”“王爷将守军都带走了,仅凭区区几千侍卫军,绝不可能守住广源。为了减少伤亡,诸位大人都商量好了,请王妃立幡投降。”
柔荑柳眉倒竖:“什么投降?又不是我决定的,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难道王妃要负隅顽抗?”柔荑摇头:“我也没有那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不要来找我。我现在要走了,我的孩子不见了,我要去找他们!”
柔荑拉着采珠绕过他们往前走,那名侍卫高声喊道:“世子已由专人护送出城,王妃不必担心。王妃不听卑职的,想要看广源城毁人亡吗?”
柔荑停下脚步,回头:“你们把他弄哪里去了?”“卑职不知道,但是世子一定会安全的。”柔荑扭头就走:“那我现在去找他。”
侍卫跑到她们前方阻拦:“世子一定会安全的,广源却不一定。王妃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你们好烦人!”柔荑骂道。眼看他们不可能放行,采珠附在柔荑耳边劝说了几句,柔荑懊恼地瞪了侍卫一眼,说:“好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广源内城的城门上,次第竖起白幡。那伙来路不明的匪人停止了强攻,约定午时开门。柔荑换上一身白衣素缟,捧着一卷降书忐忑地等在城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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