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点头道:“所以要花工夫慢慢整治,先把树坑挖好,填上肥,栽上树,然后再慢慢地把那石头壳子弄走。总要花几年工夫才能干完。”
几人说着话,轻笑低语在静夜里有些朦胧,催人入眠。
菊花忽觉半天没听见板栗和小葱的声音,转头一看,两小娃儿已经在打瞌睡了,小手上还握着方木块,五指松开,木块往下滑落,脑袋也一点一点地强撑着,眼睛惺忪朦胧睁不开。
葡萄也发现了两人在打瞌睡,怕他们跌倒,伸手扶住腋下,无声地对菊花示意,要抱他们去睡。
菊花点头,正要起身帮忙抱他们去睡,猛然间屋外传来一声惨厉地叫唤,听得人身上寒毛乍竖,板栗被惊得一哆嗦,猛地睁开眼睛,回过神来,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对小葱道:“妹妹,你的猪哩?拿来,喂菜把它吃。”
这娃儿,还惦记着刚才玩的游戏哩,重又抓起掉落桌面的木块,上面刻着“菜”字,又催小葱拿猪来。
小葱也被惊醒了,瘪了两下嘴,本想哭的,听见哥哥问,便半眯着眼睛,精神有些恹恹地答应了一声,将手上的“猪”递给板栗。她没哥哥精力旺盛,已经支持不住了。
何氏忙拍着小葱的后背,担心她被惊着了,一边骂道:“这死猫,整夜嚎丧。昨晚就叫了半夜,吵得人没法睡。他爹,去把它赶走,这声音听着怪渗人的,吓着娃们可不好。”
她话音刚落,就听隔壁也不知是青山还是黄瓜大声哭了起来,接着就听见郑长河撵猫的声音:“大晚上的,连鸟都不叫了,就听你嚎。引了汉子来还不滚一边去,叫啥叫?”
原来,外面有两只猫在叫了,声音如同小儿啼哭。
菊花听爹跟骂人似的骂猫,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大栓对小葱道:“小葱莫怕,是猫在叫。等爷爷跟外公撵它走。”说完也出去赶猫。
槐子卷起手中的图纸,抱起小葱笑道:“闺女,咱不玩了。睡觉去。明早起来再喂猪。”
一家人遂洗漱睡觉不提。
几千亩的荒山改造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进入三月,帮忙的人就渐渐离去了,他们也要给冬小麦薅草施肥,接下来会更忙,种杂粮、栽秧、割麦,会一直忙下去,直到入冬才算完。
槐子领着佃户和雇工,忙到四月份快要栽秧的时候,才清理出五百亩的一块荒山,倒是早先买的竹园旁边的那块五十亩山地全栽上了橡树,夹杂着些果树。
“槐子哥,这边的林子就叫橡园好了,省得‘这块荒地’‘那块荒地’叫起来分不清。”
这天下午,菊花牵着小葱,槐子牵着板栗,葡萄牵着小井儿,走在一条两米来宽的碎石山道上,一边浏览道两旁的风景。
西边就是养鸡的竹园,已经被一圈青砖院墙围了起来;东面则是刚栽的橡树林,其间也有竹子,也有些桃杏李板栗之类的果树,高矮不齐,都还未长成。
槐子点头道:“也好。这林子虽然各样树都有,也种了竹子,不过还是橡树多一些,叫‘橡园’也合适。菊花,你瞧,那中间——栽竹子的地方,咱们往后就把院子盖在那。也不是很高,下山也方便。”
他跺了跺脚下的地面,又道:“这条路直上直下,人走还行,要是马车下山还是不大好,容易打滑。到时候从园子里再修条路,斜斜地通到山下,就不怕了。”
菊花赞她想的周到,总是能把自己的构思完善起来。
板栗听见路边水响,拉着槐子的手,非要过去看看,“爹,逮鱼。”
菊花转头看向路旁,有一条山壑,那块大石去年自己来找槐子时还曾经在上面坐过,耳听得溪水叮咚轻响,眼前自动浮现“清泉石上流”的溪谷。
她便对槐子道:“下去洗个手吧。我记得那水是不错的。葡萄,你把井儿抓紧,不要跌倒了。”
扁头扁脑的小井儿咧嘴一笑,大声道:“不怕!”他还对小葱道,“妹妹,我牵你!”
菊花忍不住笑了,示意他们先下去。
槐子一手一个,跌跌撞撞地拽着他们下到涧底,果然好清亮山泉,浅浅的水流从鹅卵石上滑过,向山下欢快奔行。他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让娃儿们蹲下撩水玩。
看着山壑石壁上挂下的冷翠葛藤和葱郁青草野菜,菊花暗赞,她就喜欢这样清冷的幽涧。目光四处巡梭,又在上游地势较缓的坡地上发现一大丛栀子花,已经结出小小的碧青花骨朵。
葡萄眼尖,也发现了这栀子花,“少奶奶,快瞧那栀子花,好大一蓬哩!咱们挖回去栽到院子里好么?”
槐子转头看菊花,以为她肯定会说好,便想着用啥东西来挖哩?
菊花笑道:“它在这开得好好的,咱们硬要把它挪走,太霸道了。再说,这地儿本就是咱家的,还往哪挪?让它在这长着,往后搬过来了,还能常来瞧瞧。”
槐子一笑便丢开了,葡萄兀自奇怪:少奶奶不是啥东西都想弄回家去种的么?今儿咋又发善心了哩?
菊花见她奇怪,笑着说道:“葡萄,我教你念句诗,‘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你瞧这山沟里静悄悄的,少有人来,这栀子花生在这里,自开自落,虽然没个人瞧见,多自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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