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且折腾呢。王家和那个小混混要四十万,刚他们都说呢,那伙孩子还一个到二十岁的,哪里来钱?到时候小混混爸妈还要找这里来,你等着。哎,出这么大事儿,西西爸妈也不回来,”二婶也惹不住,“我们算什么啊,大过年的点头哈腰一晚上,真晦气。赶紧把爸叫出来,吃饭吧,我去热饭。”
“不回来正常,你知道她妈接到电话说什么吗?把老头气得啊,”三婶学舌,“她妈也不想着出这么大事,回来处理处理,还在那头说,当初西西生下来,好多人就说她生辰八字就是克父母,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是躲不过去,她刚十六岁,想甩责任?再等两年吧。”
“看着挺乖的孩子,真是没想到,早和社会上的人混了。你说人家为了她,真敢杀人放火,多可怕。还是我们家孩子好点儿,平时皮一点,倒不敢惹大事。”二婶继续感叹。
……
纪忆打开台灯,拿出一摞没做过的数学卷子,开始做题。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间日期,早就被定性成克父母。
台灯开到最亮的光。
她开始做选择题,一道又一道,只求速度,顾不上质量。
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很快,客厅里有了电视的声音,每年例行公事的春节晚会开始了,堂弟在叫着饿,没一会儿家里人就吃饭了。她听见三婶说让她出来吃饭,爷爷却拦住了:“饿着,让她反思反思。”
……
纪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卷子。
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都流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在卷子上。
她完全不知道,有人就和她隔了一墙,始终在等着她经过这一场单方面的责难。
漆黑的楼道里,季成阳就站在两侧楼的拐角处,听着楼下王家的人离开。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轻放在鼻端。刚才隐约听到了一些吵闹,哭的声音,有小女孩在哭,不是纪忆。
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他的情绪渐趋于平静,直到彻底冷静。
刚才那个家里有多少人?纪忆家人,小男孩的父母,他猜,应该还有纪忆的那个好朋友。这件事起源很简单,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儿子打女儿,怎么延展也不会有钱财官司的纠葛。
可对纪忆来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他很熟悉附中校规,即使这场斗殴不是她主导。可就凭着和校外青年交往过密,还被警察亲自来学校谈话,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校方处理这个优秀学生了。
而且……这还只是学校方面的事。
那个男孩子……
季成阳有些不太舒服。
他把烟折断,放在窗台上,那里已经放了很多断的烟,还有草黄色的烟草细屑。
那个男孩子因外来暴力殴打,造成全身大面积青肿,右小臂、左小腿、右肋骨多处骨折,肝脏破裂,腹腔内淤血……孩子现在在协和,王浩然特地电话托人问得检查结果,医生都感叹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季成阳忽然想到自己十几岁时,在初中校门口亲眼目睹几步远的地方,有学生死在几个混混刀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鲜活的生命死在面前,那时他也被吓住了。
他过了很久,终于口袋里摸出手机,摸到1键,长时间按住。
因为职业关系,他手机里的号码实在太多,有时候怕找不到纪忆的电话,索性把她的电话号码设置成快捷拨号,1号键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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