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二章 陀罗图城（第1页）

“七岁啊，那年我也是七岁……”

“来看咯，来买咯。酥酥脆脆的大馕馕大家都爱吃咯。”

“客官我跟你说，这身衣裳是我从长安那边特地运过来……”清晨的微光刚刚洒进陀罗图集市商贩就开始卖力叫喊起来了。这个小国家刚好在商路上，是东西方商人的一个交易点。比起远负盛名的楼兰，这个小集市显得简陋了些，但这里的热闹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奴隶商贩正拿着鞭子狠狠鞭打着这批刚到手的奴隶，这些人年龄都很小，一个个赤裸着身体，瘦若枯柴，面黄肌瘦的。这些孩子中大部分是女孩，只有一个男孩。男孩长相清秀，个子不高，面容呆滞的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在奴隶主的鞭子下用细沙擦拭着身体。

看着这个男孩，这个胡人老奴隶主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批奴隶买回来的时候吐蕃军就骗他说全是女孩，看在合作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他也没仔细看，结果买回来后发现居然混了一个男孩。关键他也没地说理去，这群凶神恶煞的吐蕃军可听不得一个不字。想到这里老奴隶主加重了力道狠狠鞭向他。男孩不哭也不闹，呆呆地看着地面，任由鞭子落到他瘦弱的身体上。

“呸，还是个傻子。”老胡人撒完气对着男孩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对着其他奴隶说：“都给老子站好，要是有贵人把你们买下来，你们下辈子都不用愁吃喝。但要是没有人买，我这里也不养没用的人。”说着威胁性的往脖子抹了抹，瞪了男孩一眼。

在陀罗图逛集市的人群络绎不绝，偶尔有过来问价，老胡人便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油嘴滑舌的给客人介绍起这些孩子。女孩们一个个都忍着厌恶，任由这些人对自己摸来摸去，毕竟比起被杀掉，这些男人最多让她们觉得恶心而已。偶尔的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孩被一些富人或者官员买掉，留下了几个长相一般的女孩还有那个男孩。

渐渐的，天慢慢暗下来。一团团圣火被点燃，烟火和诵经声弥漫在整个陀罗图。随着昏礼的结束，小贩们也开始收摊了。老胡人和他的同伴使劲挥着鞭子驱赶着众人进笼子准备出城。这些守财奴可不舍得那点房费，每次进城贩奴他们都会住在城外。

骆驼拉着众人来到了他们经常去的山洞，然后生了团火开始烤馕。烤好后老胡人将两块最大的馕和一些肉干放在了自己身边，分了几块给他的同伴，剩下那块最小的就撕开一片片分给孩子们，但唯独没有分给男孩。尽管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男孩还是安静的蜷缩在笼子的一个角落一动也不动。等吃饱喝足后，大家都去睡了，只留下了一个守夜人在看着这群奴隶。

“喂喂，死了吗？”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阵悦耳的声音从旁边的牢笼响起，压得极低，生怕别人发现。感觉到被人用什么东西戳着，小男孩慢慢的坐了起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女孩，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树枝。一袭柔软的长发，略显消瘦的脸蛋上有一副十分好看的柳眉。女孩撅着小嘴，眯着眼看着男孩，似乎十分的不满。“喂，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继续压低着声音问道。男孩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望着女孩出神。“喂喂小弟弟，你是饿傻了吗？”女孩歪着小脑袋挥了挥手上的树枝，企图让他回过神来。完了，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女孩心想，哎不管了，傻子也先用着了。今晚守夜的打瞌睡，再不跑就没机会了。想到这里，她也不管男孩有没有反应就说：“我叫柳灵，你可以叫我灵儿姐，从长安一直往西的地下贸易都是我管。龟兹的地下皇帝柳三爷听过吧？那是我叔。但是现在姐姐我呢，遇到了点小麻烦。”说着她指了指在熟睡的老胡人：“只要你协助我度过难关，姐姐让我叔给你一个镇西大将军当当。再也不用受折磨，每天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说完，她叉着腰扬起小脑袋等着男孩的回应。

眼见预想中的奉承没来，柳灵低头看了下男孩。男孩还是木讷的看着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忘了这个小屁孩是个傻子了，柳灵拍了拍额头。“这样，你娘呢？我有办法让你回……”听到娘这个字，恐惧和绝望一下子涌上了男孩的脑袋，男孩双手拼命抱紧颤抖的身体说：“全死了……。”被打断的柳灵没有听清楚，随口问了句，啥？

“全家十七口，爹，娘，大哥，二姐，小叔，爷爷全被杀光了。他们带着面罩进来就杀，进来就杀，全死光了！全死光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接着男孩痛苦的蜷缩着身体，抱着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柳灵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看向守夜人，守夜的只是摸了摸鼻子翻了下身体。眼见男孩越哭越大声，柳灵慌忙哄着男孩：“小弟弟乖啊，你先别哭，你这样会把他们吵醒的。”但男孩还是完全停不下来。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哄小天的鬼话：“这样，不要担心，你爹娘肯定还活着。”听到这里，男孩立马停止了哭泣，瞪着大眼睛看向柳灵。柳灵心里不由得暗骂，这蠢小孩哭毛线啊，差点坏了姐姐我的好事。但嘴上还是继续忽悠道：“对，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上次在街口有个男人脑袋都快被砍下来了，在家里躺了几天就好了。你家人肯定还都还活着，在家等着你回来呢！”

男孩从小读圣贤书，就因为教书先生的一句君子远庖厨，所以他爹连鸡都没让他宰过，更不懂生死之事。听到这里，他将信将疑的问柳灵：“那他们怎么不来找我？”柳灵忙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男孩小声点，接着压低声音回道：“因为找不到你啊，你看你被拐了这么远，他们怎么找你？”见男孩似懂非懂的样子，柳灵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说道：“小弟弟想不想回家？”男孩赶忙点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家扑进阿娘的怀里大哭一场。看到这里，柳灵扬起脑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装模做样的点点头：“我可以送你回家，但你可得听我的，我叫你向东你就不能向西，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些老怪醒来后会对你怎么样。”说完她指了指熟睡的奴隶贩子们。

接着柳灵把自己刚刚留下了的一小块馕饼递给了男孩示意他吃下去。这是她抓那些小流浪儿乞讨的绝招，胡萝卜加大棒。像男孩这种不谙世事的公子哥，随便唬一下拉一下也就听话了。柳灵很懂人心，哪个人聪明，哪个人笨，哪个人好上钩，她瞧上一眼就清楚了。用她经常教训小弟的那句话说就是，在这个满是疯子，骗子，密探和逃犯的疏喇城能活个七年还没缺胳膊少腿的，那都是有点本事的。

男孩连忙接下馕饼就直接塞到了嘴里，边吃边呜呜的说着，好的灵儿姐，你说去哪我就去哪，绝对不乱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个给他吃饭还要送他回家的女孩子肯定是娘经常跟他说的菩萨娘娘，菩萨娘娘的话肯定要听的。

柳灵转过头轻车熟路的用手上的树枝戳进了木锁里挑着篾条，幸好这群吝啬鬼舍不得用铁锁，不然就凭她手上这根小树枝还真不好撬开。

“灵儿姐，等逃出去之后你也要寻你爹娘吗？”小男孩吃完了馕，舔着指缝的碎屑，随意的问着。柳灵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没有爹娘。”

过了一会儿，柳灵感觉自己的衣角被男孩用力拉着，她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下男孩，要不是还要用到他，柳灵巴不得现在就一掌拍死这个烦人的小鬼头。但此刻男孩眼里噙满了泪水愣愣的望着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柳灵条件反射的想伸手捂住男孩的嘴，但为时已晚。

男孩哽咽着说：“那你去我家住好不好？我爹娘人很好，一定会接纳你的。还有哥哥姐姐陪你一定很开心的！”柳灵整个人瞬间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力给了男孩一个脑瓜崩：“不去，别烦我。”说完扭过头去继续捣鼓着木锁不再理他。男孩委屈的捂着小脑袋嘟囔道：“不去就不去，干嘛要打我。”

过了一会儿，只听咔的一声，柳灵面前木栓被轻轻抽了出来。她的小脚慢慢从笼中伸了出来，没发出一丝声响的跳到了地上。守夜人还是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异常。于是柳灵扭过头继续撬男孩那边的木锁，没一会就撬开了。门打开后，男孩怯生生的伸出脑袋探了探。柳灵没好气的敲了敲男孩的脑袋让他赶紧出来。

“听着，等下你就直接往城里走，然后在城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先去偷些粮食和马匹，等我过来找你再出来。”然后她觉得还是不保险，继续说：“如果被抓到了不要说我也逃出来了，不然一起被抓的话大家都别想跑了，听到了没有！”男孩乖巧的点点头，得到命令后就悄悄往城门方向走了。

看到男孩走开后，柳灵悄悄把自己破烂不堪的外套扔回自己的牢笼弄成好像有人在里面的样子后重新锁好。接着她又蹑手蹑脚的走到老胡人睡觉的地方。他此时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发现自己的铜钱和干粮已经被偷走了。做完这些，柳灵来到了马厩偷走了那匹她早就相中了的小马驹。

柳灵牵着小马驹悄悄的离开了，路上她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着赞神保佑。这小屁孩开始虽然难搞了些，幸好剩下的一切顺利。

接下来就是悄悄走到远处后上马逃掉就可以了，然后他们会在城边的沙地找到这孩子新鲜的脚印，等他们躲猫猫游戏玩够之后，姐姐我早就消失了。接下来整个西域不可能有人能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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