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敬了茶行了礼,老太太下令摆饭,却不料新娘子一看见许家的早膳就皱了皱眉。
许家一向讲究养生,若是在老太太这里摆饭,便是四样粥品、八样点心、十六样小菜,极尽清淡。
汪家是新富之家,早膳一样奢华,若是逢了初一、十五,汪老太太传早膳,非燕窝粥、鱼翅粥、碧梗米粥尽数上齐,点心要十几样,小菜更是多荦少素,许家的餐桌在她看来简直是寒酸得拿不出手。
若非是记得娘说过的到了许家要低头做人,怕是早就甩脸子了,就是这样她的不满还是露了出来。
老太太只做不见,带着儿孙及孙女们入了席,许家自大太太孟氏以下的媳妇们全数站着立规矩侍宴,汪氏刚想找地方坐,就想起了出嫁前恶补的规矩,也跟着站到了江氏身后,饿着肚子立规矩。
幸好刚布了第一轮的菜,老太太就挥了挥手,“今个儿是新媳妇进门,不必立规矩了,都坐吧。”
孟氏这才带着头坐了下来,汪氏吃着在她看来寒酸的早膳,这才想起今日不立规矩,那明天开始是不是要一直立规矩了。
许樱瞧着她,心道这汪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竟将女儿惯得半点规矩不懂,汪氏此时还算低头做人呢,就跟上一世一样脸上带出来了为难不满,真到了老太太过世了,许家分了家,汪氏有了孕在许家站住了脚,那可是位活祖宗,若非有唐氏弹压,怕是能跳到天上去,如今嫁到了贪财不懂规矩的三房,怕是要热闹了。
苗氏瞧着自己“羞答答”低头吃饭的儿媳妇,心里想着单儿媳妇这一身的披挂,拿出一半来便能填了补苗盈盈嫁妆留的亏空,若是老八也能找这么一个媳妇,倒比苗盈盈强一百倍,只是去哪里找啊,苗氏叹了口气,却错把一块酱瓜当成了粥吃进了嘴里,咸得立刻吐了出来。
三日期满,苗盈盈片刻也不肯在许家多留,向许樱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瑞春撇了撇嘴,“姑娘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倒逃得快。”
“总是许家造得孽,别忘了,我也是姓许的。”许樱道,帮苗盈盈本是为了她自己看不过去,并非是盼着苗盈盈有什么报偿。
“三太太面甜心狠,禽兽不如,总要遭些报应才好。”
“她丈夫无能,儿子不知事,儿媳妇各有算计,岂非已经是现世报了?这人啊,不能想着别人给自己多少,得想着凭自己的本事能得多少。”许樱笑道。
她们这边刚说完三太太的事,麦穗就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姑娘,四爷回来说清虚观里来了个算命极灵验的游方道士,他带了几个朋友去试探,那道士竟全都算准了,四爷又拿了六爷的八字去算,那道士竟像是见过六爷一般,把六爷的事说得也极准,四爷回来没口子的夸竟遇上了活神仙,说得老太太动了心思,要带着咱们到清虚观打樵呢。”
活神仙——许樱皱眉算了算,是了,也该是那个牛鼻子老道来了。
瑞春和麦穗见她并不因为要出门而高兴,反而皱了眉头,不由得都收敛了喜色。
“姑娘……”
“咱们回去。”许樱带着丫鬟回了杨氏的小院,一头扎进了自己所住的西屋,拿出文房四宝,坐在书桌旁洋洋撒撒写了一封信,又开了柜取了自己攒的五十两银子。
“瑞春,你找常嫂子来。”
常嫂子也是积年的忠仆,此事事关重大,不找常嫂子和常叔,怕是不成了。
常嫂子正在小厨房揉面,听说许樱找她找得急,围裙一解随便洗了洗手便离了小厨房,随着瑞春到了东屋。
“麦穗,你去守着我娘,瑞春,你看着院子。”许樱把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拉着常嫂子的手坐到了炕上。
“常嫂子,如今我有一件性命尤关的大事要托付给你。”
常嫂子被唬了一跳,“什么事?”
“我四叔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活神仙,老太太素来迷信,要带着全家去清虚观打樵,这本是好事,谁知被我查探到了那道士竟是个贪钱的,曾几次贪了旁人的赂贿,硬生生的说天作之合的夫妻八字不合,妻子克夫克子搅和的人家宅不安;还曾铁口断过某某人是天煞孤星命,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害得某某人难以娶妻——”
“这天下竟有如此恶毒的出家人?”
“唉,这就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许樱说道,“我又是个无父的,偏又有太太和四婶那样的长辈,这道士又是四叔寻到的,咱们实在不得不防。”她说的其实就是自己前世的经历,原来老太太就觉得自己母女不祥,遇上那个“活神仙”胡诌一通,更是认定了自己母女是沾了死碰了亡的丧门星,母亲和老太太故去,祖父生了病之后,自己丧门星之名更是作实了,被刻意的传扬出去,再无什么正经人家敢来提亲,她原也以为自己真的是丧门星,一直到有次偶尔听四婶和丫鬟讲她四十两银子就买通那“活神仙”,才知道自己竟是被人给陷害了。
“姑娘的意思是……”常嫂子其实一进屋就看见了许樱放在桌子上的银票。
“劳烦常大哥跑一趟,送一封信和五十两银子到清虚观,我不为他吹嘘我八字好,只是让他莫要害我。”
常嫂子点了点头,现下的人都迷信,那道士若真的是黑了心的起了不好的心思,毁姑娘下半辈子也是一句话的事,“这事儿就交给老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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