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秋烨也回了老家,会吵两三个小时。从“年纪大了不好找”,吵到“别人会以为你有毛病”。
这种争吵,最多还是发生在渭南打到北京的电话里。相隔十几个小时火车车程的父母和女儿,话语中的争执变得简明扼要。只需从“老了没人管”,吵到“亲戚、同事说闲话”。
老了有没有人管,是她自己的事情,秋烨觉得父母多余操心。亲戚、同事,是父母的亲戚、同事,秋烨看不见也听不到,并不在意。
年复一年,因为催婚的事情和父母吵来吵去,秋烨从没想过出柜。
直到分手的那年春节,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都遮盖不住她躲在房间里的恸哭声。
秋妈帮她擦眼泪时关切的表情,秋爸背着手站在她房间里焦急的神态,都太有迷惑性了,让她误以为可以向父母倾诉失恋的痛苦。
两天后,拉着行李箱独自走在渭南火车站的站台上,秋烨自考上大学的那年起,第一次做父母不送站的女儿。
一年后,提着行李箱独自去渭南火车站外的马路边打出租,秋烨第一次做父母不接站的女儿。
回到家里,听着父母越来越严厉的催婚台词,秋烨把所有愤恨都塞给了初恋。如果初恋没有给过她“一生一世”的幻想,她大概早就听从了父母催婚的指令。
女儿喜欢女人,这个让秋爸秋妈感到无比忧心的事实,在家里是从不会被提起的禁忌,在空气里是无处不在的氛围。
秋妈再说起“相亲”这个词时,眼里充斥着对女儿的审视,语调中满是压迫的味道。
秋爸再说起“今年必须结婚”的指令时,把秋烨架到了被审判的席位上,将秋烨失恋那天向父母的求助作为书写判词的纸。
听着父母嘴里那些措辞越来越严厉的话,秋烨更加埋怨初恋的离开。有爱情的时候,所有压力都那么好扛。失去爱情后,所有压力都扛得那么没有意义!
最后一丝倔强,没有在初恋结婚那天断掉,也没有在初恋怀孕那年断掉,却在听说初恋全家要移民的那一刻彻底绷断!
初恋要结婚,秋烨不得不承认,自己乐意卑微的等等看。
初恋怀孕了,秋烨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至于初恋为什么要移民,秋烨不知道。她只知道,初恋对她应该是不再有留恋。
初恋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一改常态,赴了秋烨的约。
一顿长达两个小时的晚餐,秋烨没来得及问一问“到底爱没爱过我”,初恋没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
第二天,秋烨在公司楼顶的天台上站了十多个小时,抬头看北京天空里划过的一架架飞机,低头看脚边的一根根烟头。
直到天空暗下来,呼啸的寒风冻僵了她的大脑,幻化出父母催婚的声音,再也看不见飞机的秋烨打出去一个电话:“喂,我们结婚吧。”
威士忌的酒瓶里一滴不剩,秋烨对着手机屏幕里自己和林姝的聊天记录笑了。笑自己摸鱼一整晚,什么计划都制定不出来。笑自己以为林姝是直女,白白浪费半年多的时间。
喝醉了的人,好像是有特权一样,点开输入框,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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