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没管你?
没。吴贵说,他坏松很毒。
吴石柱再不应问吴贵什么,分明知道李胜和吴贵出去以后,李胜是如此残忍地对待他家吴贵了。因此吴石柱再什么话也不说地默默坐在前炕边不停地抽烟。土钵钵窑里被一种悲怆的气氛笼罩着,谁也不说一句话。一盏煤油灯所发出的那束淡淡的光芒,把杏花和石柱两口子照得影影绰绰,他们痴呆地坐在没有一点生机的土炕上,像霜打了一般蔫头耷脑。
吴贵大睁着眼,木呆呆地像毫无知觉的木头人躺在土炕上,只能唿咝唿咝地喘着很不均匀的粗气。这时娟娟像鸟一样飞到土钵钵窑里,被窑里的情景所交融,愣在脚地上,一对毛格闪闪的花眼惊愕地扑闪。她万般恐惧地看着父母,看着躺在土炕上奄奄一息的那位面部表情悲怆的使她无法想象的那个人,当她确信躺在土炕上几乎面目全非的那个人是她亲哥哥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哭喊着扑到跟前,捶胸顿足地嚎哭说,哥,你这是怎了?哥……
日子在累煎中一天天过去。此时正值一九五三年.小镇成立了人民政府,石马坬也来了穿制服的公家人。李狗娃当了村长,神气地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吴石柱一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公家人给石马坬村开了会,要村里成立互助组,石马坬人少,就算一个组,以后大家要一起种地。
娟娟已长成大姑娘,出落得水格灵灵,不断有提亲的上门,都被娟娟回绝了,杏花和吴石柱除了叹气,也拿她没办法。
吴贵成了废人,死了对珍珍的那份心。珍珍来找他,他不是回避,就是冷言冷语,把珍珍气得哭着跑了。吴贵心如死灰,每天拖着残腿进进出出地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整天不言不语,没个笑模样。杏花和石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两口子夜里常常相对流泪。
李狗娃当了村长,劲头很大。天还不亮,就起来站在硷畔上,一边往旱烟锅里装烟,一边送丧一样地吼喊村里人到山里动弹。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生命河 第二十章(2)
到了山里,李狗娃在地畔上把活都分配给了村里这伙人。当然活最不好最累的事吴石柱包揽了的,而且把灰锤配搭给他。吴石柱心里明白,这是李狗娃有意叫灰锤日弄他。
眼下,正是芒种季节,灰锤吆喝着一头犍牛在老沟峁摆开了犁地入种的架势,李狗娃叫吴石柱跟在灰锤屁股后边拿粪,剩下的人摇三慢二地在他俩犁地的上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劈柴草。
二牛和四锤在李狗娃的吆喝声中,慢腾腾地跟着李狗娃从上洼里爬上去,灰锤卷起裤管驾着犍牛,挥起牛鞭,疯子一样地从西头窜到东头。
吴石柱丝毫不敢有半虑怠慢,怠慢了不仅狗娃指名道姓地扣他工分,而且还会得到一阵谩骂。
起先,吴石柱紧赶慢赶凑合着能够跟得上,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有些不中用了。他觉得他头上像吊着沙布袋子一样直不起来,眼里不断有金星闪烁,两腿抖得连站也站不稳,身上的汗水像从他头上泼下来的水一样,没停止过流淌,好几次他险些栽倒在犁沟里。
好容易累到中午,五虎挑着送饭罐从地畔的小路上走上来,李狗娃看见送来了中午饭,这才喊叫大伙儿歇歇。
吴石柱见灰锤喝住了牛,三步两步地跑到地畔一棵大槐树底的平整地摊里吃饭去了。他像掀倒的土粪布袋一样跌坐在犁沟里,累得眼也睁不开地一口一口送气,两眼模糊得连那连绵不断的黄土山也看不清,只见灰蒙蒙一片。
吴石柱吃饭。四锤端着送饭罐,抬起头喊了他一声。
他听见了,只是没有力气给四锤答应,坐在犁沟里,两条腿在不停地抖动。
吴石柱呆呆地在犁沟里坐了一阵才站起来走到那棵老槐树底下,听见李狗娃得意地跟五虎说话,他头疼得要往开裂一样。胡乱喝了几口杏花做好让五虎送来的钱钱饭,李狗娃就从槐树底下站起来,吆喝二牛和四锤吃了赶快动弹。
他知道,李狗娃说二牛和四锤,实际上是催他。他赶紧放下正吃着的饭,昏头昏脑地朝上洼上跌跤马趴地爬去。
晚上,吴石柱回到家里,饭也不吃地一头倒在土炕上。杏花问他是怎了,是不是病了,见吴石柱不说话,也不再问,一个人偷偷掉泪。
吴贵见他大累成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看看自己的残腿,痛苦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于是他拿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门走到李狗娃家院子。
石桂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吴贵,惊呆了似地说,你来了?说着,石桂花走到吴贵跟前。
吴贵给桂花答应着,却把他的脸侧向一边。他不敢看石桂花,他觉得自己活的太惨,看人家,再看他自己,竟落到了这种地步感到无比的悲伤。
石桂花看见吴贵很痛苦的样子,当然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还是急不可待地问吴贵,你有事吗?
吴贵说,我想找一下狗娃。
你找他有什么事?石桂花有些惊讶地问。
吴贵说,你看我已经成了这样,什么也干不了,我想给村里拦羊。
你能拦了?石桂花问。
拦了。吴贵说。
石桂花扑闪了一下她那一对眼睛说,只要你能拦了,我给你说。石桂花转身回到窑里,见狗娃呆坐在炕上抽烟,就说,吴贵已经成了残废,你看能的话叫他把村里的羊拦上。
不能。李狗娃头不抬眼不睁,冷冰冰地说。
怎不能?石桂花急了,声音也高,瞪起了她那一对眼睛问她男人。
狗娃说,村里有人拦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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