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又沉默了很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
她声音忽然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哀伤:“你也不必再问我对你究竟是真是假,因为你是我的仇敌,我只有杀了你。”
小方也记得她说过同样的话。
敌友之间,绝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彼娃又道:“所以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绝不怪你。”
小方下不了手。
不是不忍下手,是根本不能下手!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如果卜鹰真的是猫盗,如果波娃是为了捕盗而做这些事的,有谁能说她错?
为了达到目的,卜鹰岂非也同样做过一些不择手段的事?
独孤痴是剑客,剑客本无情,普松已出家为僧,更不应该惹上了情孽,就算他们是被她欺骗了,也只能说他们是咎由自取。
小方没有想到他自己。
每到这种生与死、是与非的重要分际,他常常都会忘记他自己。
第十四章 爱恨生死一线
波娃凝视着他。
“你杀我也好,不杀我也好,我都不勉强你。”波娃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什么事?”
“你不杀我,有人就要杀你。”波娃道:“我若不死,你一走出这间禅房,就必定死在噶伦的剑下。”
“我知道。”小方说。
说出了这三个字,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爱与恨,是与非,生与死,本来就像是刀锋剑刃,在分别上,只不过在一线间而已。
小方走出了禅房,就看见噶伦喇嘛已经在外面的小院中等着他。
日色渐暗,风渐冷。
噶伦喇嘛就站在一棵古树下,风动古树,大地不动。
这位高憎也没有动。
他看来虽然还是那么枯瘦衰弱,但是他的安忍已到静如大地。
唯一的一点变化是,当他看到小方时,眼睛里仿佛也露出一抹伶悯和哀伤。
这是不是因为他早已算准小方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小方掌中仍有剑,剑光仍然是碧绿色的。
噶伦喇嘛看着他手里的剑,淡淡他说:“名剑如良驹,良驹择主,剑也一样,你不能善用它,它就不是你的。”
“这柄剑本来就不是我的,是你的。”小方说。
噶伦喇嘛慢慢地伸出手:“不是你的,你就该还给我。”
小方丝毫没有犹疑,就将这柄剑还给了他。
这柄剑的锋利,绝不在他的意料之下,如果他掌中握有这样的器,未必绝对不是噶伦的敌手。
但他却仿佛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完全没有想到噶伦要他交还这柄剑,就是为了要用这柄剑杀他的。
他也没有……
夕阳已隐没在高耸的城堡与连绵的雉堞后,只剩下惨碧色的剑光在暮色苍茫中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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