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也没办法拦。毕竟他是天子,而公主也还未下令,侍卫如何敢擅作主张呢?
“宋廷时,你把话说清楚!”宋筠月看着宋廷时的背影,忙喊了一句,可小皇帝并没有回应。他只是自顾自地进了门,愤恨地看着宋筠月,又一人勉力把殿门狠狠推上。
宋筠月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样的眼神让她害怕。“把他带出来!”她忙吩咐着,声音都变了。
可她话刚出口,便看见了靖安殿上方冒出来的滚滚浓烟。她听见弟弟正在靖安殿里悲凉大笑,又隐约看见弟弟正拿着灯四处点燃一切可以点燃的物件儿。
“宋廷时,你给我出来!”她登时急了,拼命冲靖安殿的方向喊着,甚至想自己去敲门带他出来……所幸被公主府的侍卫拦住了。
殿门紧锁,无人应答。
侍卫已经去救了。火势不大,可那些火却不知为何都烧在了门边,一时进去不得。滚滚浓烟里,宋筠月只看见一个人影倒下。
“宋廷时――”
江藜芦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靖安殿的烟已经飘到了她这里来。她努力地喘着气,却又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都咳出来了。
她看见宋筠月在靖安殿前为了宋廷时撕心裂肺地喊着,若非侍卫拉着,只怕她又要如上次一般冲向靖安殿了。
江藜芦知道,公主是不想让皇帝死的。她知道公主内心深处无比渴望着那些寻常人轻易拥有的温暖,而很久以前的宋廷时恰好给过她这些,给过那一点点的姐弟温情。
虽然那一点点的姐弟温情,在皇帝登基后,便烟消云散了。
“殿下,陛下……驾崩了。”已是黎明之时,侍卫拼死把宋廷时的尸身带出了靖安殿,他的心脏上插着一把匕首,衣服上尽是被火烧了的痕迹,脸上尽是烟熏了的黑色。
想来,他是先用火烧了自己,在火势还小的时候,又用匕首了结了自己。
死得决绝。
宋筠月凝噎一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强止住所有的喊叫,可她的嘴唇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她伸出了手,似乎是想碰一碰他,可她最终还是缩回了手――面前躺的这个人明明是她的弟弟,可她却觉得如此陌生。
她看着宋廷时的尸身,心中涌起无限悲凉。她苦笑着摇头,不住地向后退,口中喃喃:“你好狠。”
也不知她是在说宋廷时狠,还是在说自己狠。又或者,两者都是。
终于,她转过了身去,忍着泪,十分冷静地道:“昭告天下,陛下驾崩。”说着,她便要走下台阶,可一个不稳,竟险些摔倒,幸有灵鹭扶住了她。
然后,宋筠月一抬头便对上了步辇上江藜芦的目光。江藜芦正倚在步辇上,满眼关切地看着她,一双眼里尽是担忧。可江藜芦看起来是那样的虚弱,已有命若游丝之态。
太医不知去哪里避祸了,迟迟不来,江藜芦如今只是勉力强撑着。她不知多少次差点昏睡过去,可她实在是怕,怕一睡就醒不来了。
她一定要撑住,她和公主的日子太短了。
“小江儿。”宋筠月喃喃念了一句,就要走向她。可每走一步,她心中的不安便越来越强烈。她看见江藜芦一直望着她保持着笑,可她的笑却越来越无力……
“不久,你也要失去你的小情人了。”宋廷时临死前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宋筠月不禁心头一震。
不!
“小江儿!”宋筠月忙喊了一声,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飞奔过人群,到了步辇跟前。
她看着江藜芦,鼻子一酸,小心地俯身将她拉进了怀里。“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宋筠月颤声问着。
江藜芦连说话都困难了,她想说话,可说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两个字:“阿……月……”
江藜芦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公主怀里,看着远处朝阳的第一缕光,还看见了一些白点在眼前晃。“是下雪了吗?”江藜芦心想着,又仔细看了看,不是雪,是靖安殿飘来的灰烬。
江藜芦抓住了宋筠月的袖子,闭了眼去,可她嘴里还是努力地唤着:“阿月……”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她听见宋筠月发狂似的喊着。可这声音却在她耳畔渐渐消散,所有的声音都渐渐消散了。
倚在公主怀里,她终于可以安心睡去了。
“小江儿,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醒一醒,”她听见宋筠月这么说,“我还有好多事没告诉你呢。上次我对你说,其实我很早就见过你了,那日太后寿辰,在华粱殿外的园子里,我远远地听见了你笑,你笑的可真好听,我从未听过那样由衷开怀的笑……小江儿,你醒一醒,你醒一醒……”
“我把你带出掖幽庭,不是想把你变成玩物,那话是我故意说给旁人听的。我那时认出了你,我记得你的笑……小江儿,你撑住,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讲呢,你必须撑住!”宋筠月急急地说着,她感觉到江藜芦抓着她袖子的手越来越无力。
“原来如此,原来,你我的缘分这么早就开始了……”江藜芦心想着,可她已没有力气睁眼,更没有力气回应了。似乎就是在那一刹那,她感觉周围一片沉寂,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似乎又飞速走了一遍她的人生,她看见了小时候和姐姐打闹,看见家中遭难父母亡故,又看见了掖幽庭里的公主……剩下的一切,似乎都是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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