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都摘下枪,摘下粮袋(装炒米的布袋),摘下子弹袋,放下背包,自己找地方倒在那儿休息。这一院子屋里屋外都是人,屋里炕上躺着人,地上坐着人,屋外依着墙跟坐着人,连厨房的柴草堆里都坐满了人。说话声音不太大,但是个个南腔北调,各个唧里抓拉还可以听清楚。听说,他们先到了前街,到赵中才家,看看地形没相中,上了村子中间的铁道口,向北一看,相中我们这个院子了。
八路军有一个人,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误,正在受罚。他站在厨房门外窗户底下,脖子上卦着五只步枪,在那底着头立正站着,一动不动。旁边有一个人拎着一只手枪围着他来回转悠,嘴里嘟嘟哝哝说些什么。我就听懂一句:
“你这个混蛋东西,还要跑!往哪跑!你家里的愁就不报了!”
受罚的人说:“不报了!哪有你这么断官司的,偏听偏信,向着他说话,你们都是一伙的!”
那个拎着手枪的人说:“你不要胡说,你要是像现在这么守规矩,能挨罚吗。再过5分钟就解除处份了。”
“还有5分钟啊,我的脖子都要勒断了!”他说完呜呜地哭起来。
那个拎手枪的人又嘟哝了几句,把受罚的人脖子上的枪摘下来两支。
我听到二婶屋里哈哈大笑,笑得那样开心。二婶向我使了个眼色,我没懂什么意思。二婶拉过我,偷偷地对我说:
“你去看看他们笑什么?”
我就跑到二婶那屋。我一进屋,一个拿大枪的人站起身对我说:
“小孩,你们家的耗子太大了。”
我说:“耗子?什么耗子?”
“你家的两条腿的耗子。”那人又哈哈地笑起来。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听他们笑了,我也笑了。
我问:“我家哪来的两条腿耗子?耗子都是四条腿啊。”
哈哈笑的那个八路军说:“这个屋子是谁住的?把他找来吧。”
我说:“这是我二婶住的屋,她在外屋做饭呢,你找她干啥?”
“那就快把你二婶找来吧。”
我去找二婶,二婶看看我妈,我妈向她使个眼色。我二婶小声对我说:
“你告诉他们,我二婶不在。”
我转过身刚要走,一个八路军站在我面前,他笑了笑,说:“告诉你二婶,柜里的人---可能是你二叔吧,快要憋死了,让她赶快拿钥匙去开柜,不然你二叔要憋死了。”
我听这话,慌了神儿。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二婶。但我不知道二叔关在柜里面。就在这时,二叔在柜里面一边敲柜一边喊:
“快把柜开开,憋死我了!”
那声音好吓人哪,声音嘶哑,还带着喘不出气来。
屋里的八路军哄堂大笑,依着柜坐着的八路军都站起身来。二婶来到柜跟前,掏出钥匙把柜开开了。二叔从柜里钻出来,憋得满头大汗,冲着二婶骂了几句。
八路军说:“我们不用你们拉道(引路的),你怕什么。”
二叔笑了笑说:“你们不抓人拉道?你们不抓我,我就不害怕了。”
二叔说完转身要走,被坐在门口的那个八路军拉住了,这下我二叔可害怕了,晃了手脚,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眼神都变了。看出来了他想要跑,可是周围这么多八路军能跑得了吗!他真后悔呀,后悔不该从柜里出来,不该敲柜乱喊。这下完了,唉!我二叔又打蔫了。
1946年春季,有一天,中央军在谷家坨子村抓兵,谷家坨子的前后左右都是柳条通,听见村子里在抓兵,能跑的都跑了,只剩些老弱病残。老李家二姑夫大腿上长个疖子,不赶动,一动就疼。中央军就把他抓住了,可把他老仗人急环了。听中央军说:
“大腿上生个疖子怕啥,不是什么大病,几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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