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听素心一旁催促:&ldo;太医快请吧,娘娘还等着你的方子和药呢。&rdo;太医诺诺答应了,她这才转过脸来,朝着青樱一笑,话也客气了许多:&ldo;回小主的话,主子娘娘要在里头歇息了,怕今夜不能再去大殿主持丧仪。主子娘娘说了,一切有劳小主了。&rdo;
青樱听她这样说,便也明白富察氏知晓高晞月不堪重用,只管托赖了自己应对,她可没那么傻,遂道:&ldo;请主子娘娘安心养息。丧仪之事,我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有月福晋做主呢。&rdo;
言下之意,便是出了什么事也都有高晞月出头,跟她没关系。也不等素心反应过来,青樱已经搭着惢心的手转身,缓缓向大殿走去。
回到殿中,满殿缟素之下的哭泣声已经微弱了许多,大约跪哭了一日,凭谁也都累了。青樱见了,便吩咐殿外的宫女:&ldo;几位年长的宗亲福晋怕挨不得熬夜之苦,你们去御膳房将炖好的参汤拿来请福晋们饮些,若还有支持不住的,就请到偏殿歇息,等子时大哭时再请过来。&rdo;
宫女们都答应着下去了,高晞月在内殿瞧见她支应排布,脸上便有些不悦。青樱哪里不明白,便道:&ldo;方才主子娘娘要要妹妹帮衬着大殿之事,只是妹妹想着姐姐毕竟年长我几岁,若有什么不能决断的,妹妹自当请教。&rdo;
其实在潜邸之中,青樱原是位序第一的侧福晋,高晞月不过是比她年长七岁,名分分明,原不在年纪上。然她如此称呼,表面上虽是尊重,内里何尝不是提醒高晞月已不再韶华?细算算,可都是二十四岁的人了。
高晞月显然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冷冷哼了一声,&ldo;主子娘娘自然知道谁值得倚重,不在这些小事上。&rdo;
青樱实在懒得与她说富察氏的话,只微微笑道:&ldo;姐姐说的对。可话说回来,代为羞耻丧仪之事,除了亲疏远近,也要分尊卑上下,否则主子娘娘也不会让妹妹来了。&rdo;
高晞月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面上不觉隐隐含怒,只顾忌着在人前,别过脸去不肯再和她说话。
青樱当下也不理会,反正她跟高晞月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勉强讨好粉饰太平,还不如周全周全自己。
如此静静过了一个时辰,便是大哭的时候了。合宫寂静,人人忍着困意提起了精神,生怕哀哭不力,便落了个&ldo;不敬先帝&rdo;的罪名。执礼太监高声喊道:&ldo;举哀‐‐&rdo;众人等着嫔妃们领头跪下,便可放声大哭了。
因着富察氏不在,青樱哀哀哭了起来,正预备第一个跪下去。谁知站在她身侧一步的高晞月抢先跪了下去,哀哀恸哭。她原本声音柔美,一哭起来愈加清婉悠亮,颇有一唱三叹之效,十分哀戚。连远远站在外头伺候的杂役小太监们,亦不觉心酸起来。
无论按着在潜邸的位分次序还是子嗣,都该是高晞月在青樱之后,谁知高晞月横刺里闯到了青樱前头放声举哀,事出突然,其他人一时都愣在了那里。
潜邸的格格苏绿筠更是张口结舌,忍不住轻声道:&ldo;月福晋,这……青福晋的位次,是在您之上啊。&rdo;
奈何高晞月根本不理会苏氏的话,只纹丝不动,跪着哭泣。青樱当众受辱,却并不恼火,只暗暗看了跟在身后的格格苏绿筠一眼,道:&ldo;月福晋跪了一天了,如今站都站不稳了。茉心,怎么还不快扶你主子起来,否则让旁人瞧了,误以为月福晋僭越可怎么好?&rdo;
茉心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好。高晞月听了这话狠狠地看着青樱,心中暗自生怒,可又不能当着身后的亲贵福晋、诰命夫人等人的面把&ldo;僭越&rdo;这顶帽子接下来,只能愤愤地顺着话道:&ldo;有劳青福晋关怀。&rdo;说着,便扶着茉心的手起身退后一步。
青樱这才整顿衣裳,缓缓跪了下去。高晞月又第二次跪倒,身后的格格们一个跟着一个,然后是亲贵福晋、诰命夫人、宫女太监,随着青樱举起右手侧耳伏身行礼,齐声哭了起来。
哀痛声声里,青樱盯着自己举起的纤柔手腕,半露在重重缟素衣袖间的一串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在烛火中透着莹然如春水的光泽,只觉得讽刺。随着礼仪俯下身体,看着身旁高晞月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镯子,却又隐隐想笑。
高晞月追随富察氏多年,也不过落得这样的下场。
待到礼毕,已子时过半,青樱最先扶着小腹起身环视众人,道了声:&ldo;今日暂去歇息,明日行礼,请各位按时到来。&rdo;如此,众人依序退去,包括临走还不忘瞪她一眼的高晞月。青樱这才搭了惢心的手,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格格苏绿筠一向胆小怕事,默然撇开侍女的手,紧紧跟了过来。这位未来的纯贵妃如今可是如此谨小慎微,浑然不是来日与她争大阿哥永璜、争后位的模样。
说她可怜,被人谋害,然而谁又不可怜呢?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永远靠着可怜活下去。如果有,那也不算真正的可怜,而是绿茶婊了。
青樱嘲讽般笑笑,径直出了殿门坐上软轿,仿佛并未看见苏绿筠。为着她有孕,轿子走的不快,抬轿的太监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以防旁人做手脚。直走到了长街深处,青樱才状似无意地回神,只见苏绿筠跟在后头,鬓发微蓬,娇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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