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锷心里升起一丝失望——不是方柠。但对方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姓,不由又惹动了他的好奇之心。这女子分明他从未见过,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像是见过了两三次一般。
旁边小计笑道:“余姑姑,人我给你带到了,那我先走了啊。”那女子不理,还是瞪着一双盲眼看向韩锷,口里叹道:“你不该到这洛阳城来。”
韩锷奇道:“为什么?”
那女子叹道:“我闻得出你命带花煞,而这洛阳城原是个内媚之地,久留于此,对你无宜。”
韩锷一愣,他虽不信这些神门鬼道,但后背不知怎么就被那女子说得有些凉飕飕的。只听那女子道:“你会遇到好多女子,但这些女子,怕都是要来害你的。”
韩锷不想再听她胡说八道,插嘴道:“余姑姑,请问……您怎知小可贱姓?”
那女子说话时只见喉头耸动,两片嘴唇却不动,模样极为怪异,腹中发音般地道:“贱姓?要是这一个‘韩’字和‘长庚’和‘含青’两剑牵连在一处,当今技击名家虽多,只怕就没有人敢说这个姓是什么贱姓了吧?”
韩锷一怔,他掌中双剑不自谦的话,确实可以说是名动四方,只是,这一个洛阳城的瞎女人怎么会知道的?那女子似明白他心中疑问,笑了下——她面上一笑,只见面上皮肤就一阵牵动,让韩锷都不敢细看。只听她道:“我这个瞎女人虽不能看,但好在,有损则有益,我还会嗅。韩公子是六天前到的洛阳城外吧?却一直在洛阳城外踌躇不进,不知却是为何?早在那时,我就嗅到了这久未出世的‘长庚’与‘含青’两剑的气味了。”
韩锷只觉背上寒毛一竖。那女子却拿起个雕花烟匣,轻轻打开,一双手抖抖地点起了一小团龙团细香。把它放在香炉内,那香烟顺着香炉盖上的细孔轻轻散发了开来,一时一室氤氲。韩锷闻得,只觉脑中一清,接着又是一昏。他心里一惊:有毒?但以他的历练,马上又发觉自己多虑了。
只见那女子把那香盒凑到自己鼻边深深一嗅,面上就似添了抹神彩。低哑道:“韩公子请坐。”
韩锷坐下后,那女子却不看他,依旧用鼻在那盒中深嗅。忽然一抬头,一口浓烟就向韩锷脸上喷来,韩锷一惊欲避,那女子一口烟喷罢已口里说道:“韩公子勿惊,我一个算命为生的瞎女子还是害不到你这以技击之术翘楚海内的一代名手的。这香,却是暹罗密产。韩公子闻了之后,这香就会把韩公子所求之事告诉我的。”
韩锷已被她三两言引动好奇,喃喃道:“那你说我所求为何事?”
那女子一双盲眼盯着他,半天不出声,忽将一双手抖抖索索地伸在案下搜寻。半天拿出一张白帛来,又伸手点燃一支檀木小棍,一晃熄了。露出个烟煤黑头,递到韩锷手里,吐出一个字道:“画!”
韩锷手里被她塞入这怪异一笔,却不明白,疑惑道:“画什么?”
那女子道:“画人。”
“——画你要找的人。”
那余姑姑轻轻咳着:“那香告诉我,你是来找人的。”
“——只要你画出来,我就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
韩锷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笔’,这余姑姑究竟哪路人物,竟知他来洛阳是来找人的。可他一向不善于画,别说是人,怕就是一条小狗儿一根草木他也画不出。只听那余姑姑道:“闭眼。”
“闭了眼,你就画得出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催眠似的意味,韩锷看了眼这间‘御沟斜’边小小房舍内的陈设,外面阳光蓬松而入,在夯土的地上照出些飞尘来,心中就似盲了。权信一次如何?——他这么想着,就已闭上了眼。这一闭,开始他还知自己手在动,后来就迷糊了,不知闭了多久后,才忽听那女子轻轻一叹:“好美的女子。”
韩锷一惊,一睁眼,就被手下的白帛吓了一跳。那帛上惟妙惟肖地画着一个女人,分明就是那个近日在他心中徘徊不去的方柠。他震惊之余,也就没注意到那余姑姑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之后就又恢复了她白垩垩的眼神。——她看不到,又怎么会说是‘好美的女子?’难道又是闻出来的?韩锷心神恍惚之下,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只听余姑姑依旧以毫无升降的怪异的声音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吧。可惜,可惜,你不找到她只怕还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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