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是要告发我吗?”崔燕来脸色一阵潮红,却又归于青白。
我静默不言,崔燕来苦笑:“果然,他们都说姑姑厉害,让我无事不可在姑姑面前卖弄。只是,燕来固然别有所图,却也始终仰慕姑姑。崔燕来对姑姑说的话,并不是假的。”
得了吧,一个欧阳莹已经够我受的了,这回连崔燕来都要同我表白心迹了。
“过两日,叫许北辰来此见我。”我直截道。
崔燕来不由踌躇道:“这……”
“你放心,其实他也很想见我一面的。”我淡淡一笑,许北辰手里握着不少筹码,也该到了交易的时候罢。
崔燕来翩然而至,仓皇而退,谈了这一刻,却还撑不到午膳光景,我起身出帐,看视两个小儿功课。
他们早起写字已有两个时辰,案前都是厚厚一叠。高惟谦见到我来,便站起身来,把老师的位子让出来,我也不同他客套,坐下阅卷。
世兼与世惠差了两岁,虽然也是骑射历练得多,不曾认真的读书,但毕竟个性沉稳,这几日学下来,有些笔法写得颇像拓跋锋了,我放下他的功课,颔首不语。一边世惠却是斜眼看我,白纸上的墨迹越发张牙舞爪,写得不成体统了。
“啧,你真是造孽啊。”我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拓跋世惠,“白纸产之亦不易,却被你糟蹋得如此。”
拓跋世兼原本沉默得很,此刻却望着我道:“弟弟还小写不好,姨娘今天不要罚他了罢。”
我蹙眉,板子尚未开张,他就这般为弟弟求情了?
“高惟谦,一会儿跟世兼讲讲‘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我不搭理世兼,转脸向世惠道:“昨日罚过,今日也写不好,朽木不可雕,就算是打你,只怕也是白费我的力气吧?”
世惠狠狠剜了我一眼,道:“我已经写得很好了,今后我要象爹一样征战杀敌,用不着写得多好。”
“小孩子,一窍不通。你爹征战是征战,杀敌就未必了。一军统帅,若是到了要拔剑的地步,这场仗也就差不多要输了。”我敲了敲桌面,两个小孩子都楞在哪里,闻所未闻的样子。
“海其腾君战神之望,来自于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可不是逞匹夫之勇,就连勤郡王攻下幽州之后,也不再披坚执锐争当先锋了。”我瞥了眼高惟谦,道:“你,光教写字,不教道理的么?”
高惟谦皱眉道:“这才两天功夫,《千字文》还没通呢,哪里就讲到《史记》 了?”
我“哦”了一声,亦笑道:“所以呀,你们两个认字太晚,功课差得太多,很多书不能自己去看,还不抓紧学么。”
世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向我道:“那么阿爹小时候是谁教他读书的呢?”
哎呀,这倒是个问题,但我亦不能说不知道,便含糊道:“你爹人聪明,认字之后,就喜欢自己看书。就是如今,晚上他还手不离卷呢。”
拓跋锋可是真喜欢唐人诗,品位和我爹一样。
但小孩子们已经满足了,世兼低下头去继续写字,世惠却怔怔地看着乌七八糟的卷子发愣。
我叹了口气,拿起高惟谦的朱笔,走到世惠的桌案前,把他的破纸堆一扫,便在课桌上,写下“红颜祸水”四个大字。
元好儿只怕用这四字骂了我不少遍,世惠显然认得这句成语,他吃惊地抬头望我,眼睛瞪得更圆了。
“今天你就照着样,把这四个字练一练吧。”我望他笑道。
拓跋世惠皱着小脸,犹豫不决:“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若是到了晚上,你能把这四个字写得和我一样好,”我停了一下,道:“我就饮剑自杀。”
“小孩子面前,你胡说什么!”高惟谦大惊,竟忍不住训斥我道。
“哈哈,你写好了,便知道我有没有胡说了。”我一撸拓跋世惠的脑袋,把笔一丢,时间差不多,拓跋锋该回来陪我用膳了。
见我往营帐中走,高惟谦抛下学生,挡在我面前,他身材颇高,把阳光都挡着了。
“夫人,何时能令我一见宗姬。”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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