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许北辰却是伸手抚唇微微冷笑,倒也没有出手朝我扔暗器。
许北辰为人心狠手辣,风评极差,处置起犯规的宫人与侍卫,从不容情。瞧他现在不慌不忙的样儿,显见得更新添了一种先恐吓够了才把猎物一口吞掉的恶癖……若当初没有撕掉扇子,也许他还能听我的,不过我是真不喜欢他。何况,我若果真毙命于此,也许是拓跋锋的福气也未可知。
我再度瞥了一眼谢静山,呼吸浅到若有似无。许北辰见我杀我,自然因为我是本朝最大的贰臣,但气味相投的影卫与右金吾火拼,究竟为那般啊?
瞧他们厮杀,甚是血腥,我不想看了,扯着容甯问道:“诈死的好主意是谁想的?”
容甯静静注视战局,没料到我先在还关心这个,头也不转,直截道:“我怎敢咒他?”
“那你来得倒快?怎的我才走了三日,你便到了?”连计也是拓跋锋定的?那如何能到得这般快?不解。“不快你怎会信?”容甯漫不经心地道,忽又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不是三日,是四日了呢。”
什么?四日?
……真要命!欧阳莹竟一字不提我睡了一天一夜!怪不得,明明记得是和衣而卧,起来却又穿衣服,难怪毅衡表哥说不信……啊,竟然会有这样的失误,我羞愧无地,恨不能马上自杀!
我王樨一世聪明,怎地遇上拓跋锋就事事受挫,命运多舛到这般地步!
难道真的是“满城落花马难行”,难道真的是“金伐木命”!
一提起这回事,容甯忽然又火冒三丈,怒叱我道:“郎主这般对你,你竟为萧桁弃他骗他,这就是你所谓的以德报德?如此薄幸,哼,比你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把我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我气得血都能吐出来。
我抬腿就踢了他,却是自己小腿被震得生痛,我恨声道:“黑飒启容甯,我还当你可造之才,谁知竟不可理喻!你以为我跟着拓跋锋就是好?你难道不知他与拓跋炎决裂在即,本自不该儿女情长受拖累?你难道不知只要外敌环伺,拓跋炎就不敢轻易对他下手?我走了,你只要顺水推舟,便是一举数得的好棋,这还不够以德报德?原来你这般看不透,我现在懂慕容飒当初为何连你也要杀了!”
“你这么聪明,就不能相助他成一番大业?”容甯缓和了脸色,眼中情绪万千。
我静默片刻,不由冷笑道:“他不会要我助,他亦不能听我的。”
“为什么?”容甯狠狠皱眉,道:“为什么萧桁就可以,他就不行!”
因为,因为我与他的目的不尽相同,或许政治可以允许合作,但感情这种事,只要有一点点偏移,最终就会相互猜疑,相互怨恨,相互隔膜……就象我和陛下。
“哼,水性杨花!”容甯等不到我回答,竟然从牙齿缝里抛了这四个字定评给我!瞬间我怒不可遏,转脸冲着他嫣然笑道:“再水性杨花,也没喜欢了你,给我一边呆着去。”
谁知闻言,容甯竟是气得脸色发白,他一把推开我,翻身上马即向阵前冲去!
哎呀,失策!都是这般不冷静,从昨夜到今晨,一切事都是一塌糊涂!
容甯本是主帅军魂,他一入战斗,固然刹那间士气振作所向披靡,但时间一久却不免令军士惊惶,因为主帅即出,岂非死战到底不可的了?
瞧着双方人马都折损剩了了十余人,我也彻底没了想法,缓缓坐到谢静山身侧,索性观战喝水吃点心。
胜负将判,同我一样静观良久的许北辰,骤然策马,铠甲泠然作响,竟越过众人直奔我而来,容甯为数名高手所困,此刻勉强转身杀退数人,要驰救已是不及。我皱眉望着许北辰在马上朗逸的身姿离我越来越近,实在搞不懂,他为何不先杀容甯,再杀我呢?许是贰臣比敌寇更可恶?
便在我引颈就戮之时,许北辰身子一偏,让过一箭,接着便是一阵箭雨,自我身后向他射去。我猝然回头,厮杀声震得我耳聋了,竟没听见援兵已至。
方才我为了振作士气,不过是大言欺人罢了,昨夜心急如焚之际,何曾来得及与萧桁有约再留后手?谁料到,毅衡表哥果然聪明,竟同着欧阳莹亲自来到!
我瞧着裴致箭雨逼退许北辰之后,亦率众加入战团,随员之中,卫潜风竟是当真向我,一言不发便与昔日的同僚同袍刀剑相向,他与许北辰两人越战越远。好,再远些就可以说私房话了呢,哼!
我顾不得他们,几步走到萧桁马前,不好意思地笑道:“毅衡表哥,派人来接就是了,何必亲自来呢?星夜骑马,多累啊。”
萧桁笑道:“不是接。怕你被拓跋锋打手心,孤来送你回去。”
什么?我呆了一呆。萧桁翻身下马,将缰绳甩给欧阳莹,站在我身侧,负手看战局,道:“……能这么咒自己,看来海其腾君是真会为你同我翻脸。”
哦,好吧。我翻了翻白眼,道:“逢彼之怒,你更不该来了。”
萧桁笑道:“还是要为你求求情的,再者和他有几句话说。”
我“啧”了一声,道:“海其腾君本已视你为劲敌,今日若正面遭遇,不怕他以多取胜?”
“不会,”萧桁笑得很狡猾,道:“在你面前,他得格外要脸才是。”
我无语,望着逐渐升起的朝阳,良久方道:“为了说几句话,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喏,”萧桁遥遥一指前路的烟尘,道:“这不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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