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江湖,浪子回头,这些话从来都只会存在于传说之中,像我这样早已泥足深陷的人,回头望过去,看见的也只是一片无尽深渊。往前走,走的勇气在哪里?路的尽头又是什么?
三年了,三年前罗佬在巷子里下死手砍完武昇之后亡命天涯,就像如今的险儿一样,在这其中,他也一定受过很多苦,吃过很多亏。可惜,避了整整三年,最终也还是逃不过,躲不掉。
我呢?曾几何时,猴年马月,又该轮到我来还?哪一天,我又会横尸在哪个城市的哪条街?办了我的又会是谁?
种种的思绪在那些天里面突然就纠结在了我的心中,我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枯井深处,抬头看去,好像有些许的亮光,但是出路在何方,却是如此茫然。每个白天,我都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萎靡和疲惫,暮气沉沉。到了夜晚,昏沉的头脑又好像突然醒了过来,辗转反侧,几不能寐。
个中滋味,并不是这点言语可以表达,如果你也曾经试过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却像老人一样,每晚都只能靠着吃安定来入睡的话,也许你会明白其中万一。
罗佬事件过去后不久,有一天因为要去市里办事,我早早起来后,就驱车先去平时常去的一家粉店吃早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遇到一个不想见、也不敢见到的人。
那天,我还没有走进粉店的门,那个正在忙碌的老板就已经看见了我,很亲热地说:“哎呀,胡家老儿,你来哒,好久没有看到你哒,还好唦?听别个讲,你而今在市里搞大生意啊,哈哈哈,那你外婆心里就喜欢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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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拼3 第三部分(27)
“哈哈哈,刘叔,还好还好,搭帮你啊。生意还好吧?”
“还好还好还好,搭帮你们哦!你吃什么,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三两牛肉粉,多搞点油和汤,两个穿眼粑粑(注:一种特色小吃,武汉叫做面窝),一个蛋。”
“要得,要得,就来,你先坐啊。”
在我边说边走向最里面一个空位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一声语调不高却满含怨愤的骂声:“不得好死的!做多了坏事,只看什么时候要不得好死,吃粉都要毒死的!”
这个声音是这般熟悉与刻毒,在嘈杂狭小的大堂中,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我循声望去,一下子愣住了。
骂我的人正是癫子的老婆,那个无数次为我们端上夜宵,很多次被我调笑到双颊绯红、一言不发的女人。
原本印象中的她,温婉、和善、亲热,如同自己的姐姐。而现在,她痴痴望向身前粉碗的目光中只有恶毒、愤怒。她将手中的筷子不断地狠狠地插入碗里,弄得汤水四溅也浑然不觉。
癫子就坐在她的身旁,光着膀子,右肩膀上一道骇人的伤疤,想来正是胡玮当时的一斧子所造成。背后横七竖八的几道刀痕已经开始愈合,新长出的鲜嫩皮肉狰狞毕露,犹如几条粉红怪异的蜈蚣盘踞背上,触目惊心。
听到老婆的骂声,他有些愤怒地低声呵斥着老婆,边抬起头来看向我,目光复杂,闪烁、尴尬。
在这样的对视之下,我僵在原地,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很久很久,癫子的眼神更加闪躲,似乎想要低下头去的那刻,我终于很轻地说出了一句:“癫子,嫂子……”
那一刻,我看见癫子眼神中突然流露出轻松,这种轻松也让我僵硬的身体感到了一丝舒缓。没有任何意识,我的脚本能地移动半步,想走过去。
“哪个是你的嫂子?你个不得好死的?哪个是你的嫂子?癫子,吃你的东西,看什么看。这个遭枪打的抢犯(注:土话,土匪、恶棍的意思)还没有把你害死啊?”
癫子的老婆猛然抬起了头来,坚决、仇恨、不顾一切地看着我。那种眼神完全击溃了我前进的勇气,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我感到自己在那一瞬间好像被人剥了皮,露出了深藏的丑陋不堪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我艰难地低下了头,默默走向了最靠里面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外面又恢复了嘈杂,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吃饭吆喝的声音。但我就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坐在位置上,望着对面那堵灰白老旧的墙。一种无与伦比的羞愧,让我一时之间浑身乏力。
恍惚中,我突然听见老板的说话:“胡家老儿,来,粉来哒,专门帮你多加了油啊。你慢慢吃。”
随着话语的结束,老板已经将一碗粉摆在我的眼前,白的粉,红的油,金黄的粑粑,深褐的卤鸡蛋,颜色是那么的好看,但我已毫无食欲。
我微微偏起头,想给那个老板说句谢谢,却又听到了癫子老婆的声音传来:“加油啊?你给他加个什么油?这种人不值得吃油,你帮他多放几粒老鼠药唦,早死少祸害!”
我偏着头,斜斜往上望向那个老板,嘴巴动了几动,却忘了要说什么。那一刻,我看见粉店老板的眼神透出了一丝同情,这同情无来由地让我感到鼻子一酸。
“慢慢吃,莫听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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