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
帐内浓香渐尽。
衣飞石侧身靠在谢茂怀里,眼神无焦距地停在了虚无处。
谢茂只能抱着他:“睡吧。”
“其实,君上是想让我知道的吧?”衣飞石突然说。
“小衣,睡了吧。”谢茂近乎蛊惑地亲他耳朵,试图让他放弃思考,“多想无益。”
“如果他一开始就抹杀了卢随心,灭了所有腐兽,谁都不会起疑心。我们也只会认为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快要结束了,他替我们善后收拾了残局。”
“这么多年了,他若不想让我知道什么事——”衣飞石轻轻握着谢茂放在他胸前的手,他在无意识下只握住了两根手指,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草,“我就不会知道的。”
“我现在知道这件事和卢随心、和腐兽有关。只能证明这是他想让我知道的消息。”
屋外暴雨声哗哗,屋内的气氛沉闷无比,衣飞石梦呓般的语气催得一切都仿佛不能见光。
这让谢茂心中霎时间涌起一股极其焦躁不耐的情绪。
他不明白,为什么很简单的一件事,絮絮叨叨说上几百遍总也说不完?明明是极其决断之人,不是已经决定放弃追查了吗?不是害怕君上的强势态度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他甚至有一种捂住衣飞石的嘴、不许衣飞石再说话的冲动与戾气。
这种狂躁的情绪才刚升起来,谢茂就察觉到了不妥。
衣飞石正在无比困惑忐忑的时候,和他坦诚自己的感受看法,是对他的信任和求助。换了从前,本该是谢茂最心软感动的时候……哄都来不及,怎么会如此暴躁?
往回检查自己的情绪,谢茂发现自从君上堵塞轮回池之后,他已经暴躁失态很多次了。
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冲出神殿,对着根本不在虚空中的君上怒吼。这原本是绝不该做的事。他的心胸涵养也不该如此浅薄。
所有人都很反常。
衣飞石很反常,他自己也不那么正常。
就好像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潜意识里他俩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并都在为此焦虑。
噗一声。
谢茂陡然弹开了一扇窗,湿润的空气伴随着暴雨落下的声音,冲淡了屋内的沉闷。
衣飞石被惊动,侧身起来。
谢茂随之坐起,徒手理了理覆在腿上的薄被,第二次问:“那你还想继续查吗?”
衣飞石一口气就泄了下来,恹恹地伏在他怀里:“不。”
打击有点大啊。难得见到衣飞石如此示弱,谢茂又觉得心疼可怜,柔声安慰:“他出手灭口必然会将线索一一清理,现在想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有时候你也不必太考虑他心中所想,他说一你听着是一就行了,非得去猜话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二,猜对了没有奖,猜错了又是麻烦。”
衣飞石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中莫名有一种患得患失难以自遣的焦虑。
被谢茂按着脑袋揉了几遍,渐渐地,衣飞石心头那丝焦躁也散了去,只伏在谢茂怀里叹气:“我是太心虚了。”
谢茂故意摸了摸他的脖子,笑道:“这不是还长得好好儿的么?”
衣飞石也忍不住笑,能从君上手底下死里逃生,是他此生除与君上相识、与陛下相爱之外,第三大幸事。谢茂趁机亲了亲他汗湿的头顶,强行将人折腾起来:“一身汗,洗澡去!”
一个符咒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去浴室洗澡?
那当然是浴室里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
菲斯圣地重新开启之后,由李秦阁、冼宫主、安玉霖三人联手以道术筑成圣地学宫也盛大落成,谢茂将修真大学使用的教材赐下,李秦阁、安玉霖、冼宫主复刻出初版玉简作为镇宫之宝,谢茂就暂时退出了菲斯圣地的移民事宜。
谢茂最重要的工作仍旧是做天庭外挂相关编写,李秦阁再次被抽了壮丁,对此安玉霖颇为眼红。
——我才是老师的学生。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凭什么给老师鞍前马后?!
他不忿抱怨的时候,容舜跟在衣飞石身边打下手也一直没说话。容舜这个正儿八经的嫡传首徒都没吭气,安玉霖一个速成班出身的假徒弟有啥不满意的?不满意也得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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