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帝透露嗣女计划之后,衣飞石对谢团儿与两个弟弟的感情就变得很复杂。
皇帝立嗣女,对衣家而言不知是福是祸,对谢团儿而言,同样是未来难以预料。皇帝独断专行,衣家被迫入局,谢团儿何尝不无辜?她若以黎王府郡主地身份“娶”个喜欢的丈夫,有父王庇佑,一辈子照样逍遥痛快。如今就被皇帝充作棋子与融合骨血的器皿,硬生生架上火烤。
不说谢团儿是否有争夺皇嗣的心志,一旦立嗣失败,衣家要灭,谢团儿一样得陪葬。
若没有我和皇帝之间的情事,皇帝照旧立后册妃,给太后生个嫡亲血脉的孙儿,既能安慰太后,将来继承大统,朝野赞颂皇帝圣明,储君仁孝,宗室也安分了,朝臣也安心了……也就没有这么多为难之事了。
“你们来找我,是要我向谁求情?”衣飞石问衣飞琥。
衣飞琥不敢笑了,低头道:“不敢求饶。小弟此来拜见二哥,实是有事托付。”
衣飞珀惊讶地看着他,谢团儿则怒道:“衣飞琥,你说什么?”
“谢谢,我已经不是衣飞琥了,我如今是殷飞琥。”衣飞琥纠正道。
谢团儿就算从前不知道衣飞琥出继的理由,在外流浪四个月,与琥珀兄弟风雨同舟这么长时间,两兄弟争吵哭泣的细节她也都偷偷撞见了,衣家要保全血脉。她不知道衣尚予的顾虑,反驳道:“你们都是瞎想!皇爸爸才不会过河拆桥。”
她牵住衣飞石的手,对琥珀兄弟说道,“皇爸爸和公爷情同手足,感情好到我父王都嫉妒,你们全家都是瞎担心。”
半大孩子正是似懂非懂的时候,谢团儿和琥珀呛上了,又没说到点上,衣飞石尴尬地摸摸手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太多当长辈的经验,又不能把孩子当下属训,一时竟无措。
谢团儿气得小脸涨红,衣飞琥就冲她做个鬼脸,她眼圈微红,说:“你哄我回京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有办法,让皇爸爸答应我们三个在一起,你怎么骗人呢?”
衣飞珀明显都懵了,看着哥哥和谢团儿,又看衣飞石脸色。
衣飞石不好训斥谢团儿,请她先坐下,再问衣飞琥:“你有何事?”
“求二哥管一管城里乡下拐带妇孺贩卖、逼良为贱的人贩子。”
衣飞琥说了一件与谢团儿、衣飞珀逃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他才说了一句话,眼底就升起一股怒火,情绪十分激动,似在恳求衣飞石,又似在质问衣飞石,“我们都是小孩子,就算有一个郡主,一个侯爷,救得了十个人,百个人,可咱们谢朝几百个县,数不清的人贩子,我们捉不完!”
从前衣飞琥与衣飞珀身上都有一个亭侯爵位,乃是衣尚予勋功所荫封。衣飞琥出继之后,爵位就留在了衣家,他说的郡主侯爷是指谢团儿和衣飞珀,他自己不在其中。
衣飞石轻易不生气的人,听完他这几句话都差点气疯了。
听衣飞琥的口气,要不是为了“捉人贩子”,这三个还真不打算回来了?真的就这么丢下父母家族私奔去了?!那谢范堂堂黎王,卫戍军指挥使,几个月都在外边跑着到处找人,若非皇帝体恤,这差事必然就掉了,丁禅和年仅十二岁的衣长安也没着家,天南海北到处地找——
结果呢?这三个混球之所以回来,不是因为牵挂亲族,而是为了什么人贩子?
若换了衣尚予、衣飞金在,衣飞琥这会儿就该被皮鞭抽成滚地葫芦了,衣飞石自幼领受家规军法,心知体罚难过,不忍对弟弟动粗,皱眉道:“有事说事,不得轻狂。你们出门,是遇到拐子了?”
谢朝民籍有良贱之分,贱籍奴婢本就可以买卖,所谓人贩子,当然到处都是。往人市上转一圈,除了买主、奴婢,全都是人贩子。拐子则不同。拐带良籍妇孺货于他人就犯了大谢律,若是卖良为贱,性质就更严重了,被捉住了是可以判处绞刑的。
衣飞琥正要说自己的见闻与托付之事,孙崇匆匆忙忙进来,在衣飞石身畔耳语几句。
听了皇帝带着怒火的命令,衣飞石也不敢抗旨,面不改色地吩咐道:“我有急务处理,暂时没空听你们的经历。这两日都安分些待着,待我闲下来再听你们说话。”
这三个都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关小黑屋了,都愣愣地看着他。什么事比我们回来了还着急?
衣飞石怕琥珀兄弟不安分,亲自把三人带到风荷苑的花房,谢团儿独自一间,琥珀兄弟一间,屋子里倒是有床有榻,不过,一样可供消遣的东西都没有。下人送来恭桶屏风,另外两桶凉水。
衣飞石就遵旨在门窗处钉了两道木条。
——钉再多也没用,琥珀真要跑,主要还得靠守卫盯着,木条铁钉也是聊胜于无。
谢团儿听着门外钉木头,简直目瞪口呆,哀求道:“公爷,这天儿可热呢,窗户都钉上了,谢谢要中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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