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城本埠的就只有东营的五万兵马,这其中还有近八千是伤兵。
不早不晚的,徐屈这时候去东营,是怕衣飞金调兵收拾衣飞石。又或者,他也害怕衣飞石调兵收拾衣飞金。
——衣飞石从未想过和他亲大哥动兵,徐屈则不然。这位老将想得很万全。
有徐屈坐镇东营,他固然不可能真的夺了衣家兄弟的兵权,可是,现在不管衣飞金还是衣飞石,都甭想悄无声息地调兵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很大程度上,杜绝了衣家兄弟相残的可能。
衣飞石才惊觉,原来在外人看来,他和衣飞金竟然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了?
※
周氏的丧报递上周府,与此同时,周家经营的彩丰楼中血溅三尺。
孙崇咬牙从乱刀中抢出一个白胡子账房,扔给背后的亲兵,一眼瞥见二楼上倾倒桐油,厉声道:“他们要纵火!高明!”
同样在抢人的高明循声望去,目光所致,腰间飞刀也同时飞至,恰好干掉正在倒油的悍匪。
不过,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围在他身边的三个悍匪就把他看好的一个文书拖出去半尺,一刀砍断了脖子。他哎了一声,把那文书丢开,转身去寻找另外的营救对象。
孙崇带人赶到彩丰楼时,衣长安、衣长宁早就不在了。
他们直接从正门长驱直入,才开门就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女侍、酒客倒了一地。
彩丰楼是襄州最大的酒楼,也是周家的产业,并不指着这个盈利,主要用来招待贵客,同时,这里也是周家商会的核心所在,总掌柜与总账房都在此长居。孙崇对这地方也熟,有钱谁不来逍遥一番?何况,他是衣飞石的亲兵,上周家的酒楼吃饭,对方经常给送菜打折。
孙崇一见屋内狼藉就知道不妙,这怕不是杀人灭口?带人直接往总账房跑,恰好撞上来杀人的悍匪。
他带的人不算多,难得个个武艺精湛,都是凭着本事混到衣飞石身边的好手,饶是如此,彩丰楼里的账房掌柜也没抢出来多少,一个悍匪临死前点了火,被辛吹手忙脚乱地浇灭了,虚惊一场。
孙崇带着人回府审问,惊魂甫定的几个账房忙不迭交代了储存私账的地方,孙崇又着人马不停蹄地去起周家的私账——这可是大理寺、刑部、听事司都搞不到的东西。
在西北,想抄周家的私账?那得问问西北军同不同意。
意外的是,周家的私账中,确实有往各处走私贩货的记录,梁州金矿相关则毫无痕迹。
“另有一处秘密关账的地方,林掌柜和齐总账才知道在哪儿……”
“谁是林掌柜?”
“……都、都被砍死了。”
孙崇一脚猛踹房门:“艹,砍得挺准。”
他向衣飞石复命时,已经是次日卯时,夏天亮得早,屋里屋外都不必再点灯了。
衣飞石也是一宿没睡,听他说完,问道:“杀人者留下尸体了?查明白来历了么?”
孙崇道:“看身手套路,怕是军中老卒。”
衣飞石听出他口中未尽之言,这是觉得杀人灭口的“悍匪”,是衣飞金派来的,不敢说罢了。
这猜测也很有道理,这里可是襄州,莫名其妙出现一股“悍匪”,还能精准无比地砍死知道金矿秘密的林掌柜齐账房,外人是做不到的。
“你把尸体抬到我这里来。仔细一些,不要冲撞了前来吊唁大嫂的客人。”衣飞石说。
他确实曾怀疑过衣飞金在金矿一事上不清白。
可是,他不相信衣飞金会去彩丰楼杀人。
这里是西北,这里是襄州。衣飞金想要做什么事,根本不必这么遮遮掩掩、蝇营狗苟。凭衣飞石这一点儿根基,想和年少领兵、声势冲天的衣飞金角力,终究还是差了几口气。
某种层面而言,衣飞石和谢茂一样,都是从未准备过上位掌权,以至于仓促上位根基不足,勉强压住阵脚,还得费心尽力经营势力——功课比人家少做了十多年,追起来很有点痛苦。
此时还早,吊唁的客人也不会卯时就上门。
衣飞石亲自去隔壁正堂拜见,衣飞金也没有把他拒之门外,兄弟二人去了书房说话。
“彩丰楼的事,大哥知道了?尸体在我院子里,您去看看?”衣飞石态度恭敬了许多。
衣飞金今年也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却因丧妻一夕之间颓废了许多,眼底透出一股幽冷的死气。他额上肿起一块,脸上也挂着花,都是衣飞石昨天照脸揍的。
“我就不去看了。你说吧。”意外的是,衣飞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底下人回禀,说是像咱们家老卒。”衣飞石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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