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策没搭理他,用一条两指宽的皮带将血刺牢牢系在背上,接着转身往江边走。白树生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他,被戎策拽住手腕反手掀翻在地。戎策也没想过自己会使出如此大的力气,但是无暇跟他道歉,径直往前走。
白树生急忙爬起来,踉跄着跟上再度拉住他,这次用了些力气:“你不能想不开啊!”
“我不是去寻死,”戎策抓住他手腕,一用力迫使白树生自己松了手,“我去讨个说法。”
“我陪你一道去。”
“他是我师父!”戎策控制不住怒哄一声,随即咬咬牙,放低了声音,“你大哥也需要人照顾,你先回去,不必随我一同冒险。若是此次丢了性命,我倒无妨,不能牵连你。”
白树生一皱眉,问道:“怎么能说无妨?”
戎策学着杨幼清曾经的模样轻笑:“可不就是无妨。”
“我说不过你,万事小心,”白树生拍拍他的肩膀,“阿策,我们在沙石城西北的木屋等着。”
刺骨的河水漫过头顶,戎策握紧了血刺任凭这把古剑引领。不知过了多久,肺中的氧气耗尽,他终于模模糊糊看见了黄泉的守护神开明兽。而虎头人身的古兽竟好似知道他前来,主动打开了通往黄泉的铜门。
戎策再度造访幽冥世界,他知道如何引出黑白无常——带着一身活人的气息站在游走的鬼魂之间,背上还有能斩恶鬼头颅的黑刀。
不多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戎策二话不说抽出血刺砍过去,黑无常在幽冥的力量高过人间十倍,轻而易举挡住黑刀的利刃,再抬手弹开。戎策仍是杀气十足,再一刀横扫,下的是死手。
黑无常直接抬手去挡,黑刀没入他掌心,抬起的瞬间伤口便已然愈合。点点鬼火照亮的黑夜中,戎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动作便说明了他的意思——实力悬殊不屑一战,更何况黑无常手里还有血凌。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黑无常瞬间移到戎策身后,挥手挡住袭来的刀锋,“但是千户大人一个生灵进入黄泉,大摇大摆站在路中间,实在是危险。不如先离开这幽冥之地,回到人间再议。”
戎策冷笑一声:“跟我打太极?”
“并非是不肯帮千户大人,”黑无常一甩袖子将手背到身后,身影忽而退后两步,好似他怕戎策真的发起疯来会伤到自己,“而是杨监察的魂魄,并不在黄泉,当日接走他的,亦非我与家弟。”
戎策手中的刀骤然放下,刀尖碰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的愤怒骤然变为疑惑,似是自言自语低声问道:“怎么会?”
黑无常见他放了刀才移到他面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不便透露,千户大人不妨回到失去他的地方再度探查,也许能寻到蛛丝马迹。但念在二位有赠剑之恩,我可以告知大人,生死簿上,他仍有阳寿。”
“什么意思?他没死?”戎策忽然激动起来,又迫使黑无常接连退后。
“魂魄离体便是死亡。只得说,这是因果线上的意外,”黑无常见周围被生灵吸引的小鬼越来越多,于是加快语速,“你若是答应我,百年之后接替我与家弟之位成为摆渡的鬼差,我倒是能与你说说,他生死簿上的死期。”
戎策想骂一句坐地起价,末了只是冷笑:“我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徒增忧愁。我只想现在找到他,带他回家,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用我的命去换。”
“千户大人实乃真性情,亦是痴狂。在下倒是可以告诉千户大人,你们二位命中的纠缠,远远不止当前这些,且命途的终点,并非我这小小的幽冥之地。”黑无常弯腰作揖,比他在人间见到伏灵司千户时更加恭敬,黑色的长袖拖到地上。
戎策将血刺收入背后的刀鞘,他承认生死簿十分诱人,但知道终点的旅途索然无味。说到底,他怕倒数日子活着,他热爱期望,热爱想象未来的美好,痛恨逐渐临近的别离。
他曾在最辉煌的宫殿中最黑暗的角落里度日如年,他最喜欢的便是“以后”二字。
黑无常亲自送他回到岸上,戎策摘掉缠绕在肩膀上的水草,疾步走到岸上,身后留下一道水做的脚印。他将湿透的衣服拧两下,再度穿上,一点时间都不肯耽误便骑马回到雪山。
他怕一耽误,就真的再也找不到杨幼清。
跑的太快,戎策回到冰洞之时身上的水未干,衣服冻成一片一片贴在身上寒冷刺骨。他驱赶走所有校尉,独自一人留在洞中,握住杨幼清已然僵硬的手,轻轻贴在脸上,是比衣服更加刺骨的寒意。
“老师,等我,等我去寻你……若寻不到,和你一起长眠皑皑雪山,亦是人生幸事。”他呢喃两声,再度红了眼眶,但他记得,杨幼清不许他哭。
山洞之外,阿龙正将一只山鸡开膛破肚,他们身上带的盘缠几乎用光,每日只能靠山吃山。千户大人说不许走,谁也不敢离开半步,有几个书生已经面如菜色。阿龙长叹一声,说道:“虽说寒冰之地身体不腐,但长久不是办法,咱们也得劝劝千户大人。”
“可不是,”阿力性格老实,此时也不能再度沉默,他两日前扭伤了脚腕无从医治,现如今疼得厉害,“监察大人不在了,伏灵司还开着门,咱们也得做本职工作。”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戎策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出去一趟,若是三日内未能回来,你们带着我师父回京城。之后一切听指挥使大人的安排,不必叫人来找我,听清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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