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这个意思,”戎策往嘴里扔了一个虾饺,腮帮子鼓囊说话也不利索,“就是,总以为妹妹只是七八岁的年纪,我也只是十二三岁,无忧无虑,天天上山打兔子。可谁知一眨眼,小姑娘已经是大姑娘。”
“你也老大不小,”杨幼清不动声色将剩下的蒸笼朝戎策那边推过去,“别总让弟弟妹妹抢在前面。”
戎策满嘴的虾饺没空闲回答,只是敷衍地点头,思绪又开始飘到别的地方。
等虾饺都吃光了,戎策摸着肚子餍足地伸个懒腰,又被师父骂没正行,嘟嘟囔囔找借口。忽然听见门口急促的敲门声,戎策望了一眼杨幼清,后者高喊一声:“进来。”
孔珧从京城暗桩跑来,额头满是汗水,手里拿着薄薄一张纸:“京城有鬼杀人,尸体胸口爪痕淤青,黄符骤燃,是煞!”
“何地?”戎策警觉起身。
“一处荒废的宅院。”孔珧将手中的地图递上,圈起来的院落正是戎策昨晚造访过的游魂客栈。
第95章兄妹三人群口相声
戎策从椅子上跳下来,问道:“谢君溪回来了没有?”
“这,”孔珧紧张地攥着地图,“她若是不现身,我一双人眼如何知道。”
“你怀疑是她做的?”杨幼清望向戎策,在后者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你带人去京城,切记不可大张旗鼓,莫要像上次一般惹得满城风雨。孔珧,你去藏书阁将谢君溪的生平取来。”
孔珧看着戎策飞速消失的背影,转过身来:“您还是相信千户大人的直觉。”
“他不是怀疑,是担心蒙冤,”杨幼清从椅子上站起身,抖了抖吃饭时不慎掉到衣袍上的碎芝麻,“阿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可笑的善良只会让他寻找假定的真相,走向一条错误的岔路。”
孔珧愣了片刻不知如何接话,他一向不擅长这些,只得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末了,杨幼清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孔珧才低声道:“正义对这人世间来说,不是好的吗?”
杨幼清驻足,回头望他,轻笑一声:“你会明白的。”
这句话他对年少的戎策也说过,五六年之后,一腔热血的小将军被磨平了棱角,知道忍气吞声,知道力所不能及之事便随它肆意生长,知道独善其身。杨幼清从孔珧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戎策,大家族中最不起眼的少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读着四书五经里最完美的故事。
只不过孔珧认认真真读书的时候,戎策逃课跑到后山打野兔。
如果阿策没有被逐出宫城,如果阿策没有在十三岁见到长姐惨死,他也许会是今日的孔珧,且要比他更加安逸——孟兆宁义子的身份就足够让他在京城随便找份俸禄丰厚的差事,更别说岳王殿下那广袤的封地。
但戎策偏偏走了另外一条路,现在正背着他那把古旧的黑刀,骑着不算上乘的黑马奔赴京城,去查最偏门的凶宅,去杀最邪恶的厉鬼。
杨幼清必须要为此变故负一点责任,或者一大半。但他深信,就算没有这个师父,戎策也绝不是坐在藤条椅上虚度光阴的人。不过,伏灵司也不会将这个不羁的年轻人束缚多久,杨幼清有预感,戎策的战场最终会是这天下。
“你说不说!”戎策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鬼狠狠按在墙上。这小鬼感受到伏灵司腰牌的瞬间就想撒腿跑,但是戎策快他一步,先在他瘦得能看到骨头的腿上贴了张黄符,逼迫他在阴阳眼前化出实体,能够让戎策抓着他领子往墙上撞。
李承站在一旁,虽说他看不到也听不到这小鬼的鬼哭狼嚎,但是凭戎策凶狠的动作他就能分析出来,被打的家伙怕是要散了架。
戎策见这小鬼不肯说实话,后撤一步将他从墙上拽下来,再一次狠狠撞到石砖墙上。不知存积了多少年的灰尘都被震得雪花般纷飞,站在远处的李承打了两个喷嚏,惹来千户大人一记眼刀。
“大人,符都贴好了,”伏灵司的校尉阿光迈着小碎步跑来,“京兆府来的仵作正在前厅候着,说您要是想看看那个倒霉蛋最好赶快去,不然就发臭了。”
戎策看眼前的小鬼不似是知道实情的样子,便松了手,转身看向阿光:“不是早上死的,怎么腐烂这么快?”
“早上让孔百户发现的,但人死了至少一晚上了,又是春天,苍蝇、蚊子、老鼠的走一遭,烂得不成样子,”阿光耸了耸鼻子,这倒霉宅子里的怪味不少,“大人,您得去看看,这个不一样。”
戎策扫了扫肩上落下的灰尘,跨过破旧的门槛往外走,没好气说道:“还能如何不同?不外乎是先掐脖子,再抓脑袋,最后把心脏扯出来。这些煞的脑子里只剩下吃人。”
“还真不一样呢,”阿光神神秘秘凑到戎策耳边,“这人的小兄弟被剁了。”
“兄弟?还有其他死者?”戎策顿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到阿光后脑勺,“你他妈怎么不早说!李承,滚去京兆府把这人的户籍、履历都给我找出来!去过几次十二条街我都要知道!”
即便做了准备,戎策见到尸体的时候仍旧倒吸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似要将今早的虾饺全都吐出来才舒服。他忍着不适蹲下去观察,死了的确有一天,也就是说昨日谢君溪在此的时候,尸体已经躺在这破旧宅院的一间茅草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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