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赶回帅府是在午夜,蒋理承还未睡,不知是等她,还是失眠症犯了。
离开了穷乡僻壤糟糕的环境,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洗去一身疲乏了。
只是身在帅府,依旧牵挂着刘议泽所在的村庄,不知接下来没有卫兵,他的工作如何推进,还能不能顺利。
方幼萍自嘲地笑笑,这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在村庄饮食起居都难捱,回来后又惦念得紧。也许她就是刘议泽口中那个,封建残余、死性不改、急需改造的大小姐吧。
“上回我有没有跟你说,你可以去北平读书,但你是怎么做的?你没有走,又偷偷溜。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早就想跑了。”
“叔父,你听我解释。”寂静的二层阁楼里,昏暗灯光下,方幼萍没管外面的空旷,而是主动握着他手臂,抬头仰视着他。
“这次走的急,没提前跟您打个招呼。”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你是我养大的,你那点小花招何时能瞒得过我?从前我纵容你,没想到你如今长大了,反倒不如小时候机敏,以为我是真傻。”蒋理承即便喜欢小姑娘粘着自己,想跟她贴贴,胸口闷着一口气,还是将攀附在自己强有力的手臂上的、如同两条灵巧的蛇一般的手,褪下。
连冷漠也无法掩饰住失落了:“你是心知肚明,若你提前打招呼,我不会准许你去。”
“我真没想到叔父会不答应,去那地方,跟去学堂,有什么分别?还是在叔父眼里,只要离开你的世界、你的视线,就是不对的,也是你无法忍受的。”方幼萍被他推开,并没有气馁。
不知是这两日没见,与君一别如隔三秋,有几分思念他;还是自知理亏,又重新去攀附他的手臂。
语气也没从前强硬了,软了几分,唤了一声:“叔父现在愈发冷漠了,不可以哄吗?”
“哄不了。别摸,有刺。”蒋理承这次没推开她了,却依旧没给好言辞。
“你愿意作践自己,我看不得你去给人当牛做马。我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祖宗,去给人使唤,不是在用利刃剜我的心?”
蒋理承虽未亲眼所见,但也想象的到,那蛇虫鼠蚁出没的地方,甚至没一块平坦的道路。他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竟也要去受这个。
“可是叔父,喜欢一个人,不就要按照对方需要的方式吗?”方幼萍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可自己丝毫不惧。
这帮下属看见他这样,早吓得各个呆若木鸡。可方幼萍不让他,她太熟悉他了,就像他亦熟悉自己一般。
不单熟悉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知晓她敏感的地方。还能感知他的情绪,知道如何顺毛摩挲。
这也许也是一种偏爱。
她大胆上前一步,在他生人勿近的时候,与他贴得更紧。踮起脚,想与他呼吸交缠,剪水双眸里,想求得神明一丝纵容。
“从前我的生活是一种,而今换了另一种。虽截然不同,但我觉着这是有意义的。我想去做,叔父若是不能支持,能否不反对。”
蒋理承感受着胸口的小身子,软绵绵地贴在自己身上,的确让他有几分意乱情迷,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尤其她胆子越来越大了,过来搂着自己劲腰,将小脑袋瓜都磕在他胸口。
心软的一塌糊涂,还是没松口:“你要读书,我可以叫军医每日过来给你讲学。你在北平那些教授,十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但是那种鬼地方,别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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