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忙问:“那……一辆车一个月要去几次?要花多少钱?”
凤仙说:“这也难说,反正每次去,都得写个三千五千的吧。那些司机真够黑的,在那里拿什么东西,都写到修理单上去,当作修理费去报账。”
李伟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强哥”跟他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让他学“聪明”点,有事没事去修理厂搞点“外快”,这才是“靠车吃车”的奥秘!他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入行三个多月,竟然对行里的“规矩”一无所知。他由衷的感谢“强哥”的教诲,同时又想,真是隔行如隔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他决心明天再去上班时,用心向老师傅们探探“行情”,尽早入行。可是转而一想,他开的这台车,只不过是办公室公用的杂务车,主任们对此要求得很死,尤其是刘主任,三番五次地要求全体工作人员要廉洁自律,不能做有损于“第一办”的荣誉。自己即使了解了行情,又怎么操作呢?
正思索着,凤仙也像是明白过来了,问道:“难道……你这也是修理厂给你的好处费?”
李伟烦躁地答道:“什么呀!我一次也没去过修理厂,谁能那么好给我回扣?”
“那到底是谁给的嘛!”凤仙不满地说,“你不明不白拿回来这么多钱,又不说是谁给的,我能踏实吗?”
“说了你也不认识!”李伟干脆一句话堵上她的嘴,然后默默看着对面的墙上。凤仙见他不肯说,也懒得再问,把钱放进卧室,转身进厨房做饭。
晚上睡觉时,李伟翻来覆去睡不着。凤仙问:“怎么了?白白得了这么多钱,你也不踏实了吧?”
李伟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你说,这开修理厂也不错啊。——当然,要是什么时候能捞上给领导开车,那就更好了。”
“净想美事!”凤仙嘟哝了一句,又说,“开修理厂不要关系开得出呀?二叔不就是因为没有关系,白白被别人挤掉的?要说是给领导开车,那倒真是件好事。都说司机是半个领导,是领导的‘影子’,领导走到哪里,司机就得跟到哪里,当然领导得了好处,自然也少不了司机的一份。——哎,你说你这么一个大男人,要技术有技术,要长相有长相,走出去也不会丢领导的面子,怎么就捞不着给领导开车呢?”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李伟苦苦思考着,“你看那些司机,一个个歪头歪脑的,心思还那么黑,怎么偏偏就能给领导开上车?”
凤仙一听,马上翻身起来,问:“是不是要给领导送点礼呀?”
李伟白了她一眼,嘲笑道:“送礼?我们拿什么送啊?你送少了领导能要吗?送多了我们有吗?”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我们娘儿俩总不能跟着你喝西北风吧?”
“凉拌咯!”李伟自嘲地一笑,说,“我看啊,我是没有给领导开车的命。你啊,也就是跟着我过穷日子、喝西北风的命了!咱人穷志不短,不能低三下四地求人,平安是福,平平淡淡过日子,也能过得下去,饿不死!”
凤仙见李伟越说越远,又转过身,背对着他。李伟起身去看了看儿子,见儿子已睡了,于是关掉床头灯,钻入被窝里。黑暗中,他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忽闪着,仿佛想洞穿夜色,照见夜的尽头。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开着市长的那台豪华轿车,神气十足地走在大街上。
第三章 揭秘“玄机”
次日,李伟早早来到办公室,照例是打水扫地,然后等待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事。他昨天想了一夜,决计要找个实在点的司机,去问一问“修车”的秘诀。可是看到别的司机进进出出,似乎很忙。他又跑去一楼的休息室看,几有两三个人在那里闲聊,抽烟,好像都并不熟悉,只微微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这样熬到下班,他跟着一起走向机关食堂。中午人们都习惯于在机关食堂就餐,饭后在办公室里稍稍休息一下。吃饭时,他见市长的司机“强哥”也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大声跟人开着玩笑,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强哥”似乎并不正眼看他,打了饭,跟另外几个人坐在一起吃。李伟有意捱到大家都吃完饭出去,想再等等看能不能碰上别的司机,可一个也没碰到。“强哥”吃完饭,也跟其他人一起说笑着走了。下午,李伟还想着打听“秘诀”的事,被刘主任安排去干别的活。回来时,向刘主任作了汇报,又记起修车的事,他觉得必须把此事弄个明白,并不是自己想从中捞好处,而是不要“挡了别人的道”,这对于他这个职业来说,太重要了!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人,决定下班时找他去问问。
李伟想到的这人,就是接待处的接待科长老黄。老黄今年五十多岁,原先是机械厂的办公室主任,因为能喝酒,被借调到接待处帮忙,时间一长,接待处觉得少不了他,干脆就把他的关系转了进来,成为一名正式干部。老黄别的能耐没有,喝酒在T市却是颇有名气的,曾经有一回,Y市的一个考察团来T市学习考察。Y市一个副市长是酒中高手,喝到一半,没有人再敢陪他喝,这个副市长竟拍着桌子大叫T市无人,无奈之下,T市负责接待的副市长叫来老黄。老黄三杯陪一杯,硬把Y市的副市长喝趴下,去医院打了三瓶点滴,这才醒了过来,老黄自此更是声名大振。官场上盛传这样一段顺口溜:“要喝酒,找老黄,不丢命也要卧病床。”当下李伟找到老黄,老黄腆着大肚皮,一头双分的头发油光水滑,见了李伟,高兴地叫道:“小伟,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呀?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
“那好,今晚正好没什么事,你就陪我喝两杯。”老黄拉着李伟,认真打量着,“好久不见了,现在混得不错吧?”
因为平时的接待工作轮不上自己,李伟也很难得见到老黄,他也听说过老黄的酒名,老黄虽然贪酒,却从不耍酒疯,更不打老婆,酒德也是出了名的好。但他的妻子因为受不了他好酒贪杯,尤其是烂醉如泥时就像头死猪般,搬又搬不动,扶又扶不起,很是恼火,因此家里闹得不愉快。老黄平时除了晚上睡觉,一般很少回去,怕见老婆那张生气的脸。见老黄热情地招呼着自己,李伟忙说:“哪里呀,我也就是一打杂的。——老黄,你知道我不大喝酒的。你也少喝点酒吧,酒多伤肝,对身体没好处。”
老黄乐呵呵地说:“知道知道,喝酒的人肝是硬的,抽烟的人肺是黑的。我只喝酒不抽烟,所以我的肺还不黑嘛。人生苦短,我的目标是,活到老喝到老,到喝不动的时候,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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