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背后是一座在大火中毫无招架之力的土房,身前是个眉目如画的轮椅少年。
少年盯着他,
静默又喧闹地哭着。
陈子轻脸很脏,脑子很乱,他对上少年腥红潮湿不断流泪的眼,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他屈膝就要弯腰,冷不丁地滞住了。
主线任务刚出来时,陈子轻以为下庙村的总怨气值里,梁津川占大头,他跑回去查看却发现,事情发展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陈子轻推断梁津川的怨气被隐藏了,需要激发关键词。
半年都没能触发激活。
去年年底,陈子轻直截了当地问梁津川心里有没有怨气,怨不怨他这个嫂子曾经带来的伤害。
梁津川说,有期待才有怨,有得到再失去才有怨。
他对我,没有。
此时此刻,迷雾散去。
真相浮出水面,来得猝不及防。
陈子轻维持着准备半蹲的姿势,睁大的眼里,梁津川头顶的色块犹如一个电视屏幕大小。
黑色像有实体一样,就是光都照不进去的色度。
怨气有实感,太阴冷了。
以陈子轻接触主线任务以来得到的经验判断,梁津川滋生的怨气有几千。
陈子轻腿一软,整个人蹲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仰望俯视过来的少年,撞进那道裹挟着清晰浓郁怨意的目光。
梁津川大概是生来就有情感缺失,少了“怨()”这一情绪。
这一刻,他有了怨,是因为他有了期待。
是我给他期待,让他以为我要死在这场大火里从而兑现不了之前的多个承诺,他因此怨我恨我。
我给他怨‰()”,补全他的缺陷,让他得以完整。
就像是——我在他荒芜贫瘠一片死气的星球种下了一棵小草。
我给他的星球带来生机,带来生命的力量。
他因为我而活。
陈子轻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震到了,他伸手去碰梁津川的裤腿,碰了个空,手指抓住那块布料。
“南星,你坐那干啥啊,快走啊,快推你小叔子走,烟那么大,你们不要命了啊——”
“小云,你也去推轮椅!”
陈子轻纷乱跳动的思绪在二婶的喊话中有所平息,他松开手中布料爬起来,手足无措地望着还在哭的梁津川。
“你别哭了好不好,小云过来了,还有别的人也看过来了。”
梁津川的后脑勺对着救火的人群,眼前是一张乌黑脸孔,他死死地盯紧。
一直在哭。
眼泪流不完似的,如冬霜凝成的雨,打湿了不见表情的面颊,初见分明棱角的下巴,已不再稚嫩的喉结,干净的棉毛衣领口。
仿佛感觉不到,没有意识,也控制不住。
陈子轻急得举起脏兮兮的手,胡乱又不失轻柔地给他擦眼泪。
把他擦成了花猫。
()梁云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她惊道:“哥,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陈子轻胡诌:“是我弄的,我看到津川的脸上有灰就给他擦啦,我擦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湿的。”
梁云看着这个衣裤有多处被火撩过的人,去年跳水塘救堂哥,今年闯进大火里救出大伯大妈,两次不顾自身安危舍己救人。
能写进作文里的高尚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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