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宫女来报,瑜贵妃晋见,等打起帘子,只见前头走的不是瑜贵妃,而是一名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覆黄袱,再上面就是那三颗玉玺了。
进了殿,捧玺太监往旁边一站;瑜贵妃整整衣襟,跪下去说道:“奴才恭请老佛爷万福金安!”
“起来,起来!”慈禧太后就象见了亲生女儿似的,“快过来,让我看看你!”
“是!”瑜贵妃从从容容磕了头又说:“等奴才先拿皇太后玉宝缴回。”
带来的那名太监,是瑜贵妃宫中的首领,人很能干,这套自定的缴玺仪注,就是他斟酌出来的,此时便不慌不忙地将托盘捧了过去,弯下身子,等瑜贵妃接了过去,他才后退两步,跪在侧面远处。
接托盘在手的瑜贵妃,连玺带盘,往上一举,这使得慈禧太后倒有些茫然了。当了四十年的太后,什么隆重的仪注都经过,就没有见过眼前这一套。不过,也难不住她,略想一想,站起身来,一面向李莲英使个眼色,一面将托盘略扶一扶,就算接手了。
于是,李莲英躬着身子,将托盘捧了过去,供在上方案上,慈禧太后便顺手拉了瑜贵妃一把,笑容满面地说:“真难为你!”
瑜贵妃却是眼圈红红地,强笑着说:“到底又在老佛爷跟前了,奴才一颗心可以放下来了!老佛爷这一趟,可真是吃了苦了!”
“是啊!”慈禧太后只要一提道路流离之苦,就忍不住要掉眼泪,“那一路上艰难,跟你三天三夜都谈不完。”
于是慈禧太后又开了“话匣子”,从京师谈到怀来,从怀来谈到太原,又谈西安行宫的狭隘局促,话中反似有羡慕安居深宫中人之意。
李莲英先不敢拦她的兴致,直到看她有点累了,方找个空隙,提醒她说:“老佛爷也该问问瑜贵妃,在宫里的情形。”
“对了!我、皇上、皇后都不在,亏得还有你!你倒不怕?”
“奴才也怕!不过怕亦无用,只好硬着头皮,找了内务府的人来商量。奴才擅专之罪……。”
“不,不!”慈禧太后连连摇手,“如今再别说这话,我还要奖赏你。”
“老佛爷的恩典已经太多了,奴才福薄,再承受不起。不过,有件事,奴才斗胆要跟老佛爷回。”
“你说,你说!是不是珍妃的事?”
“是!”瑜贵妃说:“这件事得求老佛爷格外加恩。”
“当然!在路上我就跟皇上提过了,追封她为贵妃。明天就可以降旨意。”
“是!珍妃一定感激慈恩。可还有件事,奴才不敢不跟老佛爷回。”
“什么事?”
“珍妃两次托梦给奴才,三魂六魄飘飘荡荡的,没有个归宿,一夜到天亮,只在景仁宫跟荣寿宫之间晃来晃去,可真是件苦事!”
也真巧,就说到这里,窗户作响,西风入户,吹得烛焰明灭不定,慈禧不由得毛骨悚然,脸色都变了。
李莲英也有些害怕,急忙去关紧了窗户,又叫人添灯烛。慈禧太后等惊魂略定,方又问道:“那,该怎么办?珍妃托梦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奴才不敢办。”
“怎么?”
“她说,魂魄无依,都只为没有替她设灵位的缘故。她想要在井旁边的那间小屋子里,替她设个灵位。这怎么行?奴才跟她说,荣寿宫是老佛爷颐养的地方,怎么能替她设这个?”
“这……,”慈禧太后想了一下说:“她的灵位应该设在哪儿呢?总也不能设在景仁宫吧?”
“奴才问过内务府的人,说妃嫔都是下葬的时候,在园寝的飨堂设灵位。”
这就难了!还得替珍妃造园寝才能设神主,而妃嫔园寝附于皇帝陵寝,当今皇帝一直未曾经营山陵,又何能单独为珍妃造园寝?
这个难处,瑜贵妃当然也能想象得到,而且有了办法,只是不便直接说出口。她所能采取的手段,唯有旁敲侧击,或者说是危言耸听,希望由慈禧太后口中逼出一句话来。
“奴才心里在想,珍妃托梦的时候,只说对不起老佛爷,愧悔之心,确是有的。如今老佛爷回宫了,她当然不敢惊驾,只是飘泊无依,游来逛去,难免跟太监、宫女碰上了,大惊小怪地,那就不好了。”
这一说,慈禧太后更觉毛骨悚然,想一想问道:“照这么说,今天就得给她安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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