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斐是在琼楼里宸安公主的寝室见到她的,说是见到并不准确,因为此时二人之间隔着一个屏风,屏风里的宸安公主正在婢女的伺候下更衣。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暖香,似极了冬天刚从被窝里苏醒时候闻到的味道。
房间很大很宽,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并且李永斐背对着屏风,并不知道后面的光景,只是即便如此,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让自己感受到那股略显甜腻的味道,这让得他不禁回忆起当年二人尚是青涩年幼时同床共枕的场景,当时母妃刚刚去世,二人相互依靠,自然亲近。
只是如今都已知事,不再是当年懵懂的少年少女,即便是亲生的姐弟,也是要避嫌的……
“今日君姐贪睡了。”李永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轻咳了一声道。
“昨夜看了大半宿的书,免不了多睡了一会儿。”
屏风中传来宸安公主平静而冷淡的声音,只是比起往常对外人时,语气柔和了许多,更有些许疲惫之意。
李永斐闻言,低下了头,他早就知道君姐是这样的人,她并没有多高的修行天赋,却在读书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从很久以前,她就百年如一日般,日夜苦读,参悟经卷,时至今日,学宫书阁里能看的书几乎都被她看得差不多了,对于她而言,天文地理历史等等,几乎无一不知。
不仅如此,外人眼中的她或许高冷骄傲,但实际上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与稳重,她观察敏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并且能够做的很好,在待人接物、处理事务方面,每一处都可以说完美到了极点。
宫里很多人都知道,宸安公主是几位公主之中性子最为沉稳的,她的学识与眼界也是其他几位公主所不能及的,这一点,曾在当今帝君陛下口中得到印证,李肃说过,宸安公主的能力,绝不会比太子与二殿下差上多少,而朝中亦有大臣私底下议论过,若她是男儿身,必然能在大周之中大方异彩。
李永斐深知这一点,但他也知道,那都是君姐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准确地说是被逼出来的,儿时母妃去世,他们姐弟二人又不受父帝重视,在尔虞我诈的宫中要做到自保都已经很不容易了,或许正式因为儿时的经历,所以君姐才这般努力,不分昼夜地学习,逐渐在父帝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的才华,并获得了万人垂涎的朝阳宫奉书之位。
所谓的朝阳宫奉书,其实便是在帝君近侧,帮助帝君在批阅奏折的时候研墨泡茶的职位,那并不是一个官儿,但在某些方面上可以说是比任何一个官都要重要得多,地位更是不同凡响,要知道,能够在帝君批阅奏折的时候伺候,本身就可以借此获得诸多有关朝政的信息,甚至有机会在帝君面前献言,往夸张的方向说,那便是在朝政上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宸安公主坐上了朝阳宫奉书这一个位置之后,招来了许多人的羡慕与嫉妒,但更多的是,获得了诸多的谄媚与奉承。
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若是宸安公主能够为自己在帝君面前说上一句好话,说不定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让自己一步登天!因此,在众位大臣眼中,宸安公主的地位比起太子与二殿下来,自然不会太低。
只不过,面多众大臣的拉拢,宸安公主倒并未与之同流,也不曾在帝君陛下面前说过一句不该说的话,从帝君对她很满意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实在是最适合朝阳宫奉书这一个位子的人。
久而久之,朝臣们都已然默认了,宸安公主便是陛下的人。
李永斐虽然更喜欢自在,不愿果断地参与朝政,但他并不笨,自然也知道这些,他更知道,如今的时局复杂无比,很多人都被卷入陵川暗潮涌动的漩涡中心里,君姐便是其中的一个。事关国事前途,他的心中不禁为宸安公主感到担忧,在如今的情形下,若是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陷入万丈深渊之中。
“……君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李永斐最终还是未能问出口,叹了口气。
宸安公主并未应答,此时的她已经穿好了衣服自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身花青色的锦绣宫装,自然清雅,她姣好的面容上依旧是一脸的冷漠,似乎永远都不会表露出状似喜怒的情绪,她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李永斐,将婢女遣了下去,来到窗边眺望远方。
这里是琼楼的最高处,从这里可以俯视一整片宫城,但却无法知悉那座蜃楼与观景塔、天源祭坛上的风景。
“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姐姐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用看就知道弟弟在想些什么。”李永斐苦涩一笑,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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