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眉若青山,唇如点绛,手中执着的步摇微微摇晃,发出情悦的声响,衬着她眼底细微的疑惑与茫然,更是明媚灵动。这样俊美的人品,竟是一名豆蔻芳华、很有书卷气的女郎。
元梓桐还未开口,她已缓缓上前了几步,笑道:“县主何需动怒,金银皆为阿堵物,何况区区头面乎?”
元梓桐见她生得貌美,又谈吐不凡,想必是世家贵女,略微欠身道:“女郎何人?”
秋姜欠身回礼:“陈郡谢三娘。”
元梓桐道:“虽然女郎言之有理,但凡事讲求‘信誉’二字,既是我购买在前,如何任此獠出尔反尔?”她伸指一点掌柜,吓得掌柜浑身瘫软,如果不是身后伙计扶着,也许就坐倒在地了。
秋姜微微一笑,将那步摇放回匣子,回头对她道:“实不相瞒县主,那头面是我买下的。”
元梓桐大怒,却见她容色淡静,毫不动摇,微微浅笑地望着她,心中不由疑惑不已。秋姜此刻道:“县主有所不知,这头面虽然漂亮,却不是吉利的。”
元梓桐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疑惑:“你且说说。”
秋姜略微沉吟道:“这套头面名叫‘和合’,款式源自西域疏勒,曾为科伦公主所钟爱,传闻公主极爱这套头面,每每宴客出游都必然佩戴。一次,公主戴着这套头面出席宴会,因容色甚丽,被吐谷浑王子所中意,欲娶其为妃。奈何公主深爱族内骑士阙兰,与之私奔,却被吐谷浑兵马围困于和合湖。阙兰身中数箭而死,公主亦殉情,死前所戴的便是这套头面。从那以后,疏勒子民为纪念公主便不再佩戴此款头面,并为之名为‘和合’。甚至到了后来,为了悼念公主,周边诸国只有在至亲至爱之人亡故时才佩戴此款头面,意为世间悲欢离合,总是无常。公主若是平日佩戴这款头面,实在是不祥。三娘想着县主也许不知,又听掌柜说县主一会儿便要来取,情急下,便让掌柜的给换了。”
元梓桐呐呐道:“还有这等典故?”她虽然刁蛮,却并非蛮不讲理,回味了会儿,对秋姜笑道,“那倒是我错怪你了。”
“岂敢,是三娘唐突。”秋姜笑道,“不过,县主花容月貌,任是珠钗步摇,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元梓桐脸色微红,眼角的余光去偷看身侧人,却见元晔的目光落在对面女郎脸上,心里醋意大发,暗暗咬牙。
秋姜却一直容色淡静,当下福了福身,携着婢子的手出去了。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道:“那怂恿人买这头面的人,居心叵测,也不知是图些什么?”
出来步行了段距离,却见前面人声鼎沸,秋姜差人出看,不刻回来禀告了她——“桥断了,这可怎么是好?娘子,我们就在这干等着吗?”孙桃急道。
锦书也是个没主见的,心里焦急,也只是捏着秋姜的手。
倒是青鸾道:“这河边尚有停泊的舟船,应是有主的,娘子不要焦急,待奴婢去问问。平民百姓的,许些银钱,定会愿意载我们过河。”
秋姜道:“你说的有理,那就去问问吧。”
青鸾应声去了。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不过须臾,细雨如织,两岸柳树的枝叶被打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秋姜觉得冷,摸了摸单薄的绸衣,锦书忙脱下自己的外襦给她披上。
秋姜道:“那你自己怎么办?”
锦书垂下头,小声道:“奴婢不冷。”
可秋姜分明看到她的手不断握紧了取暖,便脱下换给她,说什么也不要了。
青鸾领着一个头戴斗笠、蓑衣披身的汉子回来。那汉子也不开口索要银钱,往那渡口一站,轻轻一跃便上了一艘乌篷船的船头,懒懒道:“想过河的,这便过来。”
此刻雨大了,此处又在下游,岸边的水湍急了些。秋姜在青鸾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跨上去,不料船身一个摇晃,她吓得闭上眼睛,更听得身后青鸾惊呼道:“娘子小心。”
身体下坠已经不可阻挡,眼看就要掉落水中当众出丑,不料上方有人抓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提便将她拉到船头。秋姜收势不住,一个趔趄往船上扑去,腰身却被人从后揽住,又听得此人在她耳边宛然笑道:“你总是这样毛毛躁躁吗?”
秋姜心里大急,还未来得及出声,这人已经松开了她,单手解开绳索,又弯腰拾起船头撑杆,微微一耸便连人带舟荡开许远。
只一会儿,青鸾和锦书她们的惊呼声便再也听不到了。
秋姜惊惧不已,抬头怒瞪他,提起裙裾踱到船头:“素闻陇西李郎谦和温雅,风度翩翩,今日一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见身份已被戳穿,他也不再遮掩,抬手便摘下斗笠,手中运劲,轻轻一震,将之颠飞到水波之上。
虽是麻衣素衫,长发披落,他也是这般恣意优雅。细雨沾衣,此人容色更加清绝,两弯如雨后青山般的黛眉下,一双妙目盛满浅笑。
可秋姜一点都感觉不到这种美感,只觉得他恶意无限。
面对她双眼即将喷火的怒意,元晔只是坐在船头悠闲地划桨:“晔与女郎素无龃龉,那日女郎却设计坑害于我,又当如何清算?那多日的牢狱之灾,晔顿顿吃糠咽菜,未尝有过。这样的日子,想必应该让女郎也感受一下,才不枉费女郎如此殚精竭虑。”
秋姜冷笑道:“你自己心术不正,却来怪我?我不过是助你一臂之力罢了。你敢对天发誓,不是刻意接近彭城县主?”又道,“殚精竭虑实在称不上,不过小小陋策,也让邸下如此为难吗?”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