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府吏所在的北宫距离相府仅仅是隔着一条长街,樊建快步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相府大门口,问守门的斗食小吏道:“秦宓、蒋琬何在?”
斗食小吏连忙回道:“秦宓在院内与郭舍人对弈,蒋曹掾和李曹掾一众官员在议事厅,商议丞相刚驿送回来的汉中布防策略一事。”
樊建吩咐道:“郭攸之也来了,如此正好,我直接去议事厅,你去将秦宓和郭攸之叫来议事厅。”
斗食小吏应下:“喏。”
踏进相府大门,樊建直接奔赴议事厅而去。相府分为前宅和后宅。后宅是私宅,里面居住着诸葛丞相的家眷。而前宅留置相府属吏,用以处理各项政事。
诸葛丞相在外的时候,按制来说,相府诸项工作应交由相府长史主持,只是如今天子并未授予诸葛丞相开府建衙的权力,只是给了便宜行事的开府权柄,所以有实无名的相府便空置了长史一位,而由东、西两曹掾主持大局。
东曹掾蒋琬,西曹掾李邵都是诸葛丞相极为信重的能吏。
走到了熟悉的议事厅,樊建就听见了里面蒋琬在说汉中一事。
汉中郡乃是益州的北境门户,与成都平原乃是唇齿相依的要地,昔日大汉天子与那曹魏便在此展开了汉中大战,结局自然是大汉胜利,只不过那曹贼不讲武德,输了汉中之战后,竟将汉中郡的百姓迁往了关中,导致汉中郡方圆数百里却没几户人烟。
诸葛丞相此番巡视汉中,就打算再迁移一批蜀中流民充实汉中,所以具体的策划安排就由相府诸位属吏提出议案了。
蒋琬见樊建入门,有些奇怪地问道:“今日不是宫府吏考核吗,怎么长元不在北宫待着?”
樊建抬起头扬了扬论卷道:“公琰稍候片刻,待秦子敕与郭攸之到来,再细说此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蒋琬笑了笑,知道樊建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于是坐下笑道:“罢了罢了,就等子敕和郭攸之来,我等正好趁着空闲好好思索丞相的汉中之策如何布排。”
不多时,就见到秦宓与郭攸之联袂而来,秦宓还说道:“好你个樊长元啊,好好一局棋下到酣处,你却来搅局,若是不给个交代,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见到秦宓到来,樊建也笑着摸了摸胡子说道:“放心吧,今日叫子敕你过来,必定是不让你后悔的!”
说着,樊建就将手中的论卷递到了秦宓的面前,道:“子敕你看看。”
秦宓见樊建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接过论卷一看,顿时神色就变得精彩了起来,不过六七百字,秦宓却爱不释手,把观了半炷香的时间还沉浸在其中。
樊建伸出手牵了牵他的衣袖提醒道:“子敕,旁边还有人要看呢!”
秦宓回过神来,抬起头指着论卷语气激动地问道:“这篇文章……究竟是谁人所作的?”
众人见他神态激动,皆是好奇究竟是看到了何等精妙文章,才会让精通文辞的秦宓激动如斯?
樊建笑而不语,打算从秦宓手中拿来这篇论卷交给众人阅览,然后再揭开谜底。
秦宓收回手,将论卷拿在手中,就像是维护自己的妻儿一般,厉声道:“长元啊,仔细这一篇文章,这议事厅内不下十数人,一一观阅那要看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来高声朗诵,用的还是我颇有研究的关中雅音,方才事能配得上这篇文章!”
众人见秦宓如此小心翼翼,也是笑着附和了这则提议,樊建无奈,只好摊开手表示赞同秦宓的话。
只见秦宓端起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又咳嗽几声校准自己的音色,沉默片刻酝酿了自己的情绪,最后才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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