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小凉、阿鱼哥、沈择青,最后只剩了她一人!
原来不论是薄氏赢了还是陛下赢了,沈择青与晋王都难逃一死。薄氏赢了,格杀勿论;陛下赢了,以弑杀国母,及拥护晋王上位之罪判沈择青死刑,晋王亦因谋反野心昭然天下而被处死!
晋王、明远侯、沈择青发动宫变逼死国母,在皇帝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贸然自立为帝,已经坐实了谋反的罪名,治不治罪全凭皇帝说辞而已。若皇帝宽容大度,认定几人发动宫变杀死薄氏乃立下大功,几人便无罪,甚至可获赏;若皇帝一口咬定他们乃是意图谋反,拥兵自立,他们还能怎么逃脱?而皇帝岂会这般宽容大度?穆荑几乎不抱希望!
顾丞相太高明了,这一招又何止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更有“狡兔死走狗蒸”的后招!
小白去京里三天便回来了,回来之时还带来几个人,乃是侍卫,他扑通跪倒在地痛声请罪:“夫人,小人辜负重托未能完成任务,晋王及明远侯想要见您!”
穆荑见他委屈隐忍,便明白他被劫持了,而跟来的几个侍卫恐怕是要押她前去拜见晋王和明远侯的。
去便去吧,也许她能从他们口中探知当日的状况,也明白沈择青的下落呢?
穆荑随他们上了马车,马车骨碌碌转了几程,转出了龙门镇往永安城的方向驶进,然而只驶出了五十里地便停下来。晋王及明远侯竟在离京城最近的昌州城内,而不在永安城里。
穆荑十分不解,再看昌州城重兵把守,出入把关森严,上下都是明远侯的人,她便有些明白了,恐怕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吧!
明远侯不在,穆荑见的是晋王。他独自一人在屋中饮酒,从窗口望去,皓月当空,星石散落,苍穹如玉盘。几丛竹影萧萧,玉兰花夜半吐蕊香气清甜。
“坐吧。”晋王指了指圆桌对岸的位子。
穆荑上前坐下,桌上并无下酒菜,唯有酒水而已。
晋王已经喝得面目通红,可仍对着酒壶大口大口地饮着。穆荑心知他伤心难过,一腔抱负化为灰烬,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还是被自己的亲兄弟如此深深算计,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岂还能开心?她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我出生时储君已死,宫里时常传说将来父皇必从我与哥哥中间选一人担任储君,因此薄氏不许我们哥儿俩与母妃亲近。我自由多病,皆是哥哥照顾,记得有一年雪夜,我烧得糊涂了,薄氏仍不许我们见母妃,是哥哥一直抱着我,喂我水与药,我睁开眼,便见着哥哥的笑脸,他说:‘阿揽你放心,有哥哥在,便不令他人害你!’那时候我便在心里认定,他永远是我的好哥哥,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永远敬他、重他、爱他!”
晋王趴在桌上,手指勾着茶壶一角,半嘲讽半怀念地说着:“五岁拜西席,因哥哥年长些,父皇给他请的是当时极有名望的两朝元老宋国公,据说他只收一名弟子,可哥哥拉着我的手跟他一同上学,宋国公皱眉:‘二殿下,陛下只吩咐老夫教授您,未曾收下三殿下!’,二哥笑称:‘没关系,阿揽是我亲弟弟,我的东西便是阿揽的,我能学的他亦能学,先生不必区分你我!’七岁我中毒出逃,他拉着我的手道:‘阿揽,一定要活着回来,哥哥等你,母妃地下有知亦期盼我们团聚,莫要辜负!’十七岁我回京……”
晋王换个方向趴着,“他已登基为帝,与我并肩看江山,共赏日月,他指着前方对我道:‘阿揽,看这,往后都是我们的天下!你要助哥哥一臂之力,哥哥的江山还需与你共享的才好啊!’那时候我便意识到他已经变了,说话的方式依然改变,可我初衷不改,他仍是我的好哥哥!好哥哥便是幼年寒冬温暖的一个怀抱,病痛中安慰的笑容和亲侍的一碗汤药,还有牵着我的手走过学殿,握着我的笔教我写字,以及离别之时那一句不舍的话语……他永远是我的好哥哥,不仅因着血脉相联之情,更是因为幼年的诚挚感情相待,我一直相信,幼年这般真挚无私的哥哥长大后亦不会改变,因此我也无私地帮助他,甘愿为他所用。直到……去年薄氏生辰宫宴上他给我下了药引,我毒发昏迷不醒、痛苦不堪……薄氏即便当年对我下了毒,也知穆叔叔请了名医医治,又岂晓得我身上仍然怀有剧毒?唯一知道秘密的并且活着的人只有你和他啊!他给我下了药引,我毫无防备喝下了,也终是明白他不再是当年的哥哥,他已经变了。”
晋王直起身子,扶额拧眉,森然冷笑,“可我不怨他,念着幼年他对我的照顾,念着他与我血脉相联,念着母妃临终前的劝告,他永远是我的哥哥,即便不是好哥哥,但也是亲哥哥!我不会害他,我沉默不言,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可他仍是猜忌不减,先派人绑架了你,再导演宫中刺杀案,在我出兵救你之前又派人抓我入宫,趁机指责我目无君主,而后借此收缴了我的兵权。我仍是无怨言,可心也冷了,终于,在他派人刺杀了我之后,我心终于死!”
晋王一阵阵地笑着,可穆荑心中发紧,觉得夜凉如水,她怎么如坐冰窟这般寒冷发抖呢?
“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夺他的江山!”晋王另一只手砸着酒杯,砸得哐哐作响,“可他为何不信我?为何要毁掉幼年的美好?小芍,你我皆知晓这些年的隐忍与痛苦,而我做的这些事,忍的这些苦何尝不是为他谋划江山?否则我领赏回封地,做我的闲散王爷,与你一同过神仙日子岂不更好?为何偏偏留在京城,忍受薄氏的刀锥火烤?因为他说过:‘阿揽,你要助我一臂之力,这江氏需与你共享的才好!’只因为我认定,他是我哥哥啊!”
晋王单手捂着眼睛,穆荑看到眼泪从脸庞淌下,可他声音坚硬如常,咬牙切齿道:“这些年我与明远侯走动,也不过为他谋划兵权,将来好对付薄氏。可他为何猜疑我有异心,最终收了我的兵权?直到最终我与明远侯联手,彻底落实了他心里给我编排的罪名,他满意了吧?可我仍是按兵不动,他不对我最后出手,我亦不动他,可他居然……居然联合顾丞相排了这么一出好戏!什么赏花遭劫持,什么失踪了,什么被野兽咬死了……最后,等我杀了薄氏,他出来了,皱着眉对我说道:‘阿揽,枉朕视你为亲弟弟,对你宠信有加,可你却弑杀国母,拥兵自立,朕还没死你你就这么着急爬上皇位,你太令我失望了!’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晋王都是流着泪大笑,他顺手抹了眼泪捂住口鼻,远望窗外皓月当空,苍穹如锦,声音亦被锦丝绞过般有些沙哑:“好,便让他守着他的江山吧!我自请回封地,可他会不会不放过我,要治我弑杀国母,拥兵自立的罪名?亦或是先假惺惺的嘉表功德,而后再以我请旨回封地,实则意图屯兵谋反之罪杀了我呢?”
他欲拿酒,穆荑终于忍不住把酒壶拿开,柔声劝说:“阿鱼哥,回水家村吧!待我寻到阿木,你随我们一同离开!”
可是晋王讽刺地大笑:“阿木……阿木……你还在等他?你等不到他了!永远……也等不到他了!”
穆荑一惊,冷眼凝视他:“你此话何意?”
“他是吴王世子,手中握有东吴兵权,陛下更无法容忍他!当初削藩已说明朝堂无法容忍东吴王室,即便不是当今皇上,任何一位皇帝皆无法容忍沈择青存在。对本王,皇上或许还可以顾念些许情谊,可对沈择青,绝对不可能,他是半分也无法容忍!”
55、五十五
“阿木怎么了!”穆荑心惊;语气都不由得沉了下来;“阿鱼哥;你老实告诉我,沈择青他怎么了!”
“沈择青……沈择青当日宫变受了重伤,躺在将军府里,如今陛下回归,他就别想出来了!”晋王仰望着皓月;一边流泪一边讽刺地笑道;手足兄弟在他心口上捅了一刀,穆荑却还在他伤口上撒盐;她心里只惦记着沈择青,唯有沈择青啊!
“沈择青怎么会受伤?他功夫并不差,更何况你们手中众多士兵;也不至于令他受了伤!”穆荑激动起来,不由得扬高音量。原来沈择青一直无消息,便是因为他受了重伤!
“你以为薄氏当真好对付?更何况顾丞相一直视他为眼中钉,非让他死,当日宫变沈择青身旁都是顾丞相的旧党,想杀他太容易了,他能保留一命已经相当不易!”
“我一直不明白,当初陛下既然放了他,为何还视他为眼中钉,非要了他的命!”
晋王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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