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从云层后露出来,越发晒人了。
素香楼外头摆了个小桌子,上头搁着茶碗,小二哥看着,若有路过的行人口干,便可饮上一碗,不收铜板的。
前几年就这么摆着了,因而京城里走街串巷打听消息的小贩,格外喜欢把讯息传给素香楼。
用东家的话说,桌碗都是现成的,不过是一些白水,添上一把很普通的茶叶末子,与他不算什么开销。
其他茶馆酒楼看了,也有不少学的。
因此,京里大热天渴昏过去人,是极其少的。
一个小个子这会儿真蹲在地上,捧着茶碗一口一口饮了,等碗底见空,他嬉笑着问小二道:“能再给我添一些吗?”
小二自不拒绝,搭话道:“听你口音,是叶城一带的人吧?刚进京没多久?寻着活计了没有?”
小个子抹嘴,笑道:“果然是大馆子,见过天南海北的客人,我这一嘴土话,叫你一听就听出来了。
我是叶城边上明县的人,上个月来的,投奔我哥哥,他在京里落脚了,给个大公子做事,给我也搭了活儿,就路上跑跑。
是我运气好,有个能干的哥哥,才能看一看这京城,老家好些人,连叶城都没进过。
前些日子平远侯府老夫人做寿,我们兄弟还跟着大公子送礼去了,我一看,那气派喽。”
素香楼的跑堂小二对京中各处的消息极其敏感,见这小个子健谈,又讲到了平远侯府,他眼珠子一转:“你哥哥跟着的那位公子是只送礼,还是留下吃酒了?”
小个子咧嘴大笑:“只送礼的,还没有与平远侯府熟到能上桌的地步。
我们公子是实在人,可不兴进不了门还硬要挤进去攀亲的那一套。
我当时正搬礼盒呢,就听见一位老爷在那儿高声吆喝,不晓得的还当是菜贩子呢。”
“那位老爷,莫不是太常寺卿金大人家的老爷?”小二引道。
“我分不清官老爷,”小个子答道,“只听他说是给长辈上送礼的,人家管家一口就拒了,说早出了五服了。”
这么一说,小二自然对得上号。
那人必然就是金老爷。
“更好笑的还在后头呢,”小个子笑眯了眼睛,“一个知府老爷带着家里人来贺寿,叫侯府给迎进去了,那被拦下来的那个当即就跳起来了。
他挤不过侯府的护院,可我瞧见了,他看知府老爷一家的眼神那叫一个凶啊!
叫人赶出来了,他一直骂骂咧咧的,说人家带着儿女来肯定不安好心。
是了,我后来还在街上瞧见他身边的人了,给几个小贩塞了银子,嘀嘀咕咕的,我偷听了两句,原是那老爷要抹黑知府姑娘呢。”
小二吸了一口气。
小个子说得有一茬没一茬的,若是全然不知小王爷看上了符家女的事儿,恐听得云里雾里的。
可小二晓得状况,当即就听明白了。
抹黑是怎么抹黑的,这还用再说吗?
最初传出小王爷想娶符家女的消息时,一面倒的风声里出现过什么样的词汇,小二记得清清楚楚的。
骂“狐媚子”的,已经是文雅里的文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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