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阿撒谢尔已经安静地侍立在床头,不远处的桌上是已经泡好的红茶。一切还像原来。
“阿撒谢尔。”我无力地叫着他的名字。
“少爷。”阿撒谢尔恭敬地垂着头。
“我做了个梦,”我闭上眼睛,“梦见了以前的事情,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梦太真实了,每一天我都被这样的梦魇所缠绕。我……”我已经不清楚该如何说下去。阿撒谢尔或许永远不会明白吧,我心里这么想着。
“少爷,”阿撒谢尔扶起我,“恐怕让你失望了。如果梦魇缠绕,拿着利刃将它斩断。”他像念着咒文一般说道。
我沉思了良久,终于说出我内心隐藏了很久的疑惑:“阿撒谢尔,你?看得见人的内心?”
阿撒谢尔没有回答。房间里是窒息的沉默。
第十七章(路西法的自述)
雅各布的成长已经到了最后,所谓的乔纳森伯爵也应该离开。其实早在十八年前,那个如宝石般闪耀的乔纳森伯爵就已经不在了。
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美貌贵妇人来到我的棺前,轻轻叩响玻璃,语气几分轻佻:“喂!路西法,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对着棺材说话,如果被人类看见,会怎么说你?”我幽幽说道。
莉莉丝两手抱在胸前,用那一惯无所谓的口气说:“如果被人类看见棺材里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他们会怎么做?”
我笑了,睁开了眼睛,透明玻璃里,隐隐约约映着我的脸:“恶魔也需要休息一下。”
我继续躺在里面,透过玻璃看向穹顶上,描绘天国的浮雕:“自从离开了那里,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着这被鲜花包围的感觉了。”我把手中那朵白色的玫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莉莉丝身旁的那个男人单膝下跪,将右手放在人类心脏的位置说:“参见殿下。”
我推开上层的那面玻璃,从里面坐起来,单膝蜷曲,左手搁在上面,右手玩弄着那朵玫瑰:“不是每个恶魔都能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好久不见,该隐。”我做了个许他起身的手势。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莉莉丝伸出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动着自己宽大又一弹一弹的黑色帽檐说。
得到我许可的该隐站起后,立在莉莉丝的身边,他和莉莉丝不同,他对我的态度永远都是十二万分的恭敬。
“狩猎在伦敦的森林里,我看着猎物在搏斗。”说话间,我已经离开了棺材,站到了它的后面,“再一次回到这里的感觉如何?”我张开双臂,扫视着空无一人的教堂大厅道。
数十排椅子整齐地摆放在厅中,只留下一条笔直通往大门的走道。四周很安静,燃烧的灯芯传来细微的“噼啪”声,催动着我心底很久不曾出现的感情。
莉莉丝向前探着身子,仔细打量着我,犹豫了一下,用鲜有的怯怯声音说:“路西法……”她抿了抿嘴唇,没有把后半截话说出来。
该隐的反应倒是平静。
我叹了口气,尽可能压下心中快要无法停止的躁动,笑笑:“素白的玫瑰对于这伦敦实在太过单调。”
我将棺木掀到半空,一脚踢上去,转眼间支离破碎,化作空中四散的木屑。巨大的冲击力,卷走了莉莉丝缀着黑纱的帽子,她和该隐都有些踉踉跄跄,快要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子,他们互相搀扶着,将手挡在眼前,衣物的抖动声对于砸向两旁洁白柱子的椅子所发出的声音来说,十分微弱。轰鸣萦绕在属于天父的殿堂里,放射性四散,已经支离破碎的椅子安静地躺在墙角。教堂的中央腾出一大片空地。白玫瑰的花瓣飞舞在空中:“让鲜血给这玫瑰添上一抹装点的色彩。”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堂。这里不属于恶魔。
当所有的玫瑰花瓣缓缓落下的时候,将在地上拼出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那是属于我的标志,烙印在我记忆的最深处。我相信,莉莉丝在咽下后半句话的时候,已经猜到我心中的愤怒,数千年压抑心中,却永远不可能消除的愤怒!
当星光暂时驱散终年笼罩伦敦的迷雾时,阿撒谢尔找到了我。雅各布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确确实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也许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感情。
阿撒谢尔笑得奇怪。
“殿下,宣布恶魔的遗嘱……”他忍住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撒谢尔比起莉莉丝,多了一分恭敬;比起该隐,有多了一分随意。我很少看见阿撒谢尔笑,当然,是在圣战之后。我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没有说。
当“愿上帝赐予”的人同恶魔有下这样的缔结时,我的心底确实被触动片刻。可更多的感觉是可笑,可悲。人类啊,天父创造你们的时候,不是赋予了除了力量外的一切么?难道你们不是应该高高在上吗?却又怎么会和被神所冠以低劣头衔的恶魔有这种感情?莫非,你们的另一面就是恶魔?
这个答案,早就有过定论。
我笑,不知道这样的笑,是种什么味道。
是夜,我回到伯爵庄园。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下子又变回当初无助的毛虫。
他紧紧蜷缩在床上,死死抱住裹在胸前的被子,看样子,是企图得到一丝安慰。埋入枕头的半张脸下,是一大滩浸润的湿痕。
第十八章(路西法自述2)
不知为何,我会在他的床边坐下,听见这个躺在床上的金发男孩细碎的梦呓里夹杂着毫无节奏的啜泣,断断续续的音节拼凑出“父亲”这个单词,我心底深处一丝颤动。他如今这副模样,启开了隐藏数千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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