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致乐极生悲。她若钻牛角尖,他又会摆出长者的架子来,语重心长教训她几句,他的话简单却深刻,被她谨小慎微地收藏于心底,时不时便会在耳边迸现。
封郁的吻,或火热,或绵长,却都是醇厚的,仿佛一盏旷古而来酝酿已久的烈酒,只略略触及,便足够醉生梦死。
他对她,若无半点疼爱,又何必九死一生为她遮灾挡劫。
瞬息间,千头万绪从莲兮的心间掠过。她想这样辩驳,却唯恐一开口,最后几丝美好也被人轻易推翻,从此幻灭。
梦龙鸾凤被她攥得微微颤抖,这一刻,唯有使劲浑身气力握着双剑,才能给她些许安定。
莲兮缄默不言,封琰却还仿佛洞穿了她的念头。
“七月初七,日入酉时初刻。四月廿六,隅中巳时正二刻。八月廿三,日出卯时末。”
听着封琰徐徐报出三个时刻,莲兮肩头一颤。
“这是什么呢?”封琰垂下眼,自问自答道:“啊,对,是我幼弟曾经卜算得知的,应在莲兮头上、三道天雷降下的时刻。”
“你……”莲兮愕然抬起头,迎着封琰淡漠的眼眸,问:“怎么知道?”
他沉黑的瞳孔骤然收紧,反诘道:“便许封郁卦数通天,却不许我有几件好宝贝么?”
“昔日三弟赠我卦盘一枚,每当他在掌间演算,卦象便能在我的卦盘中涌现。他为莲兮卜算之时,我自然也看得分明,”封琰顿了一顿,重又笑得亲昵,问道:“你可想过,他为何打碎四方如意盘,不惜拼上万年修行,也要为你化劫挡灾?”
封琰知之甚详,每一句都正中要害,听着他话到此处,莲兮心中隐约已觉出不详。她退却一步转身欲走,一面撂下话来:“我不知道其中的因由,也没兴趣探究。他不顾自己的生死,只为护着我。清楚这一点,我已满足了。”
“那又何必急着逃呢?”封琰抓住她的胳膊肘,五指掐入皮肉,让她疼得蹙起眉头来。他冲她笑得冷冽,句句钻心而来:“你不也有所知觉吗?你不也猜到了吗?他固然守着你,做尽了一切,却原本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这……”
他的指尖点在她的锁骨之间,一字一顿道:“为了这一具身体!”
莲兮的衣襟内,还掖着那一纸写着缘字的情签,它兀自在她的胸口微微发暖,却难以驱散从封琰指端蔓延而来的寒意。
她还想往后退,却被封琰一伸手环住腰身,使劲扣在面前。修长似封郁的手,却不似他那样柔软。
“他千方百计想要保护的,并非龙莲兮,而是龙莲兮的身体。”封琰语调平缓,在她耳边说着:“夭月死时连同口中含着的玲珑心一道化作齑粉,她的魂魄四散分崩,一缕残魂飘入东海,被玲珑心庇护着,才得以托生成如今的莲公主。她当年拼死也想修得应龙之身,玲珑心竟当真应许了她的遗愿。果真,这残魂寄居的身体,乍一降生,就已是真龙之身。你说,玲珑心可不就是一件神物?”
自打莲兮从沁洸神君的青仪宫归来,梦中便频频跳入她从未见过的场景。虽然午夜梦回之际,那许多面孔、许多事物都记得不甚清楚。但隐约中,她是有所知觉的——夭月便是她的前世。
蛇山那一夜,当她拿转世云云试探封郁时,封郁不曾否定,已让她九分确定了。这时封琰的话,终于将那最后一分犹疑化作肯定,落定在她心间。
玲珑心的残碎里,纠缠着些许夭月的记忆,每每被她触及,便会潜入她的梦中,混进她的神识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些零碎的残魂,本就与她身体中残缺的灵魂是一脉所出。
封郁苦苦爱恋夭月,只因当年爱而不得,才将爱慕之情转迁到了她的身上。莲兮初次意识到这一点时,也曾心灰意冷。
但沁洸当年曾说过。轮回是何等残酷,同一个魂魄,在不同的身体里也不过是全然无关的人。
夭月既已转世,便应当是全新的生命。她此生只想作为龙莲兮陪在封郁的身边,期待着漫长的年岁,能将她的名讳深深刻入他的胸间,叫他在生命终了之时,只能记着她的笑容,她的嗓音,和与她相伴的日子。
想要作为一个与夭月全然无关的人,得到与夭月无关的爱恋。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收下了一笔缘字之签。玲珑心修复的那一日,夭月会否还魂,封郁又要作何抉择,莲兮不愿设想。
她的脊背挺得生硬,抵在封琰的臂间。她挣不过他手上的劲力,索性倒提着鸾凤,以剑柄顶在他的胸前,与他保持着几寸的空隙。她抬眼望向封琰,苦笑一声,说:“琰世子既已说破,莲兮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于我而言,身前身后已成虚妄,唯有今生才是正数。即便郁上仙是爱屋及乌,眼下只要他对我有一分真情,我便无憾。”
“无憾?”封琰鼻中轻哼,摇头道:“莲兮恐怕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吧?三弟想要的,自始自终,只是你的身体……他花了四千多个年头在神州四处苦寻玲珑心的碎片,为的是有一日重新复合玲珑,将它融进你的肉身中去。你的身体,不过是未来盛装夭月灵魂的一具容器。他小心翼翼护着你,是唯恐这容器有了瑕疵,对不住夭月罢了。”
第八三节 浊水迷离 长夜未央(4)
莲兮将一瓣下唇咬得几欲滴血,顿了半刻,艰难启齿道:“那……又如何?”
“如何?”封琰怪笑了一声,问:“我家三弟可曾说过,天雷之后,再算不得你的命数?”
不错,封郁在蛇山满月之夜,曾坦然对莲兮说,她在经历天雷之后的命途,掩在漆黑之中,再不能掐算。只是,那一夜山中人烟绝迹,唯独他与她两人,封琰又是从何得知?
莲兮满腹狐疑,问:“你是怎么……”
他一指封在她煞白的唇上,扬声说:“他并非算不得,只是不忍告诉你罢了。此后你的命途,他先后卜问过数十遍,我透过卦盘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你若想听,告诉你也无妨……”
她轻点了点头,实则也不过是下巴尖一颤。
封琰的拇指停留在她的唇上,一时令她想起了封郁,她厌恶地皱起眉,躲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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