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知行脸上浮起迷蒙的笑,不知是幸福,还是失落,低头啜了一小口茶,才接着说,“当时的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幸福的傻瓜,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憧憬,我想,我一定要拼了命的赚钱,不顾一切地去赚钱,让素心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让我和素心的孩子成为令人羡慕的纨绔子弟,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出身贫寒的我,特羡慕那些高官子弟和富豪子弟,尤其沈少,是摆在我们面前活生生的刺激……
而素心,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她是最优秀的妻子,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对我从来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嫁给我那些年里,从来就没有怨言,甚至,从来就没有高声说过话。我生意亏了,她温柔地笑,我赚大钱了,给她买很多很多礼物,她仍然温柔地笑,无论我做了什么,回来总有热热的饭菜等着我,她甚至会在我一进家门的时候给我捧杯热茶,给我换拖鞋……
我曾经以为,娶到这么温柔的妻子,是我的福气,后来我才知道,不怨不嗔,不是幸福,而是不在乎……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我只是她身边一个叫做丈夫的名词,所以,我无论做什么,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她要做的事,便是扮演好妻子这个角色……
在有了这个认知以后,说实话,我很伤心,真的,因为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爱她了,她却永远像个木偶人,只会一种笑容,这样的她,其实是不幸福的,这样的笑容,也不是我想要的。后来,我开始下意识地晚归,看她会不会有反应,结果,她只是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醒来,走到厨房去给我把饭菜热一热,然后再温柔地问我,饿了吗?吃点吧……
我失望透了,在又一次晚归,她给我热了饭菜后,我一气之下把所有的碗碟全掀翻在地上,我想,现在她该生气了吧?哪知,她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然后默默把碗碟收拾干净,转身,又下了一碗面条来给我……
当然,我没有吃那碗面条,而是转身冲出了家门。从此,我开始夜不归宿,我倒要看看,究竟要怎样,她才会在乎我,所以,我故意在外面和小明星有染,试探她的反应,结果,我终是高估了自己,她似乎始终不为所动,我甚至把我和你小妈的亲密照片故意遗落在家里,她分明是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我终于是伤透了心,真的走进了婚外情,在别的女人那里寻找家里得不到的激和安慰……
后来,你妈妈病了,我无数次在病房外徘徊,希望听到你妈妈呼唤我的声音,然而,一次也没有,唯独有一次,我站在门外,偷偷看病入膏肓的她,却见她泪流满面,叫出来的名字却是……震云……那是我和她结婚以来,第一次看见她流泪,而震云,是沈少的名字……”
书房里一度陷入沉默。
童一念一直以为父母之间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老故事,以为父亲吃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却不曾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纠葛……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该说什么,若说原谅父亲,多年来固守的埋怨没有了着落,若说继续怨,又觉得有另一种心疼改过了埋怨的情愫……
“念念,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我的精神就崩溃了,说实话,若说没有怨,是假的,这种怨,促使我更疯狂地去挣钱,去麻痹自己,从而忽视了你的成长。我最终娶了你小妈,可是却仍然对不起她,因为我让她变成了第二个我,无论她做什么,我心里却没有她,有时对她好点,却是将她当成你妈妈,至于一菱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我的错,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们两个孩子,一个太倔强,一个太娇气,而我对你们的教育方式从来只有一个,简单粗暴,可一菱到底有你小妈疼,只是苦了你……”
童一念渐渐红了眼眶,低声道,“爸,你别这么想,我不苦……”
“傻孩子!”童知行笑了笑,“这么些年来,我知道你怨爸爸,爸爸也知道自己的错,可惜,明白的太晚,但愿,现在弥补还来得及……”他说着,把目光投向陆向北,陆向北则回之以会意的微笑……
于是,童知行又对童一念道,“念念,爸爸和你妈妈的故事,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去的,毕竟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荣耀,可是,今天把你们俩叫来,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们听,一来是了解我自己自私的心愿,不想哪天脚一蹬闭眼了,念念还怀揣着对我的恨,不肯在我灵前下跪,虽然我知道,即便把故事讲出来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念念的谅解,但说出来,我自己心里好过些,这些往事,从来就没对任何人讲过,此其一;其二……念念这孩子,说到底脾气像极了我,倔强,心里承受能力却有限,喜欢走极端,认准的理死也不愿去改,向北,以后要靠你多包容了……”
“是,爸爸。其实念念她很好……”陆向北居然答得有模有样。
童一念被这一幕给懵住了,爸爸不是说把一切都交给他来处理吗?难道就是这么来处理的?
但是童知行仿佛没看到她的眼神一样,对陆向北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先出去吧,我还有几句话和念念说。”
“是的,爸爸。”陆向北微微颔首,走出书房,出去时顺便把书房门轻轻带上。
童一念见他一走,马上就急着说,“爸爸,你这么还让他包容我?你不打算对他采取点措施?”
童知行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查过了,分公司并没有问题,念念,不要质疑家里人,只有家里人是最可信的,就算你不相信他,难道还不相信我?”
“爸!”童一念不知该这么说了,童知行是不是真的中毒太深?这陆向北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迷魂汤把爸爸灌得晕乎乎的,“爸,我当然是相信你,绝对地信任你,因为我们都是姓童的,我们是一家人!可是他不是,他姓陆啊!”
“念念!你这句话就不对了,他既然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自己人,你这么排外,他听见会怎么想?两个人过日子,要相互尊重才对!”
更难听的话她都说过呢……童一念暗暗道,却对童知行关于分公司的解释不甚满意,“爸,分公司明明是有问题的,为什么您会觉得没有问题?”
童知行见她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好进一步解释,“分公司是向北的心血,是为你开辟的天地,之所以他自己出资,是因为童氏总公司资金周转的问题,这也是当时大多数古董都不赞成分公司的原因,公司暂时没有这个能力,而向北力排众难,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把分公司组建起来,是一件大功,你怎么和那些无知又保守的古董一样的想法?”
这个解释,表面上看来好像是有一点点道理,可是童一念还是觉得疑惑重重,“爸爸,我们童氏暂时都做不到的事,拿不出来的钱,他哪里来的钱?他家里家境或许不错,但有这么好?如果真有这么好的话还会到我们公司来打工?别忘了,最初他不过是个小职员而已!”
童知行笑了,“别小看你老公,他母亲不仅是钢琴家,还主营钢琴生意,业务遍布世界各地,我们家里那架三角钢琴就是他家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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