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颠簸了一下,我一个没坐稳朝前倾去,穆临简伸手一拦,顺势便将我带入他怀中。
也不知走了什么路,这厢马车一路咯得上下摇晃。我自是跟着颤,却见穆临简一副岿然不动的稳便样子,将我更揽紧了些。
“为何要作出这副模样?”他问
我“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讪笑道:“不都说姑娘家的模样,讨男人喜欢么?”
车棚内晃晃悠悠,穆临简的一双眸子却似这晃悠中,唯一不动如泰山的事物,灼灼燃着:“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我愣了一会儿,跟着马车晃动晕乎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愣住了。
我脑子中嗡嗡一片乱响,他这句话……莫不是在说他瞧上我了?嗯,也不尽然,他说的是喜欢我原本的模样。但我以为,既然他瞧上了我原本的模样,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充满希望充满阳光的开始。
我暗暗在心里乐了一阵。再回神来,却发现我这张万年不带一红的老脸,就这么在穆临简靠得极尽的注视下,发起烫来了。“
此时此刻,即便车内再颠簸,我也顺利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周围的声音,周围的世界,仿佛都被一层迷离的雾隔开了,空气压得人心慌。穆临简揽在我腰间,抚在我脸侧的手都变得滚烫。他修眉微蹙,眸中光更甚,光润的唇抿了抿轻喃了句:“原来,你叫沈眉……”便要将唇覆上来……
就在我屏住呼吸的那一刹那,马车再一个大颠簸,忽然又走得平顺起来。但闻车帘被掀开,穆临简蹙眉朝探头进来的车夫看去,温言问:“怎么了?”
那车夫看了我们车内光景,先是一愣,再又赔笑道:“对不住官人,方才那马贪旁得鲜草吃,走偏了道,我这会儿将他们赶上了正道,不再簸了。”顿了顿,他再又朝我与穆临简一望,呵呵笑道:“官人跟小娘子感情也忒好了。”
我再是一愣,垂目瞧了瞧我这般被穆临简揽着姿态。慌忙从他怀里挣脱开身,讪讪坐到一旁。穆临简笑着瞧了我一眼,复又跟那马夫道:“小娘子怕生,让您见笑了。”
我目瞪口呆地抬起头瞧他。
不过多时,便到了香合镇。虽说是城镇,但瓦房屋舍,阡陌交通,十里芳草野花,颇有几分农家风情。
镇上的人不多。听穆临简说,这些人多是后来这两三年搬来香合镇的,非是香合镇的本地人。原先北荒一战,镇中人或是阵亡,或是流离,均不知所踪。
我听了这话倒觉着稀奇,既然镇中人多数失踪,何以穆临简认得几个干亲,均能稳便地住在镇子里。想到这一点,我也没垫在心里,径直问出了口:“你几个亲人活得好好的,莫不是因为你身居要职,动用职权保住了他们吧?”
我说的要职,自然指的是一品国师,虽然我听闻北荒争战那些年,穆临简早已被流放去了江南之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若要保得几个人,倒是容易得很,只是可怜了他那发妻柳遇。
不料我问了这句话,穆临简眸色一黯,半晌默不作声。
待到了他家院前,他才复又与我笑道:“你随我称呼家里人,记得都有谁么?”
我想了想,沉吟道:“有洛姥姥,你家姊景霞,你侄子小久,还有一个江湖赤脚郎中,他是柳遇认得哥哥,叫三两哥。”
穆临简点了一下头。方要推门,我又拦住他道:“那你这么带我回来,我是你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穆临简挑眉一笑,“家里人愿意认成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了。”
我一愣,敲扇道:“这话是什么道理,要是他们将我认成你奶奶,你也能服服帖帖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奶奶么?”
镇中有风,歇着六月木槿花香吹来。穆临简被我噎住,愣了半晌,复又笑起来。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笑容,明明是很清和的弧度,却好像这世间的事,对他而言都十分圆满一般。可这笑容,分明又很熟悉。
“带你来前,我给家里写了信,说是要带一个叫景眉的姑娘来给他们瞧瞧,我只说了你是我朋友,让他们不要乱想也不要乱猜。”穆临简笑道。
我点了点头,望了望一袭土墙正中的红木门,点头道:“这样甚好,这样甚好。若他们像方才那马夫一般,直接将我认作你的小娘子,太突然我的心肝便受不住。”
穆临简再笑了笑。
事实证明,我不该太过信任他,抑或不该太过信任他的家人。
待木门被敲开,门前站着的粗衣男子愣了半刻,还未等我将他的五官看清,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上来:“妹子,妹子,妹子妹子妹子,你真的没死,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盼死我了哎……”
我僵了僵,转头干巴巴地去看穆临简,见他笑着不语,我又干巴巴地回过头来,说道:“三两哥……你是三两哥吧?你把我瞧成柳遇了吧?我跟她长得像,但我不是柳遇,我叫景眉,是穆临简的朋友。”
抱着我的人的抽泣声停了一刻,复又大哭起来:“什么朋友,你是他的媳妇儿!他找了你那么久,你可千万不要亏待他,你这次可要好生跟他在一起,我跟你说枫儿他……”
“三两哥。”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闫三两,穆临简笑道:“临简来前不是跟三两哥写了信,小眉与小遇长得像,终不是小遇。”
闻此言,闫三两的呼吸一僵,这才松开我,泪眼婆娑道:“是、是,你说过,让我们不要告诉小……嗯,是让我们不要将人认错了。”
穆临简略一点头,又微笑道:“姊姊和小久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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