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关于子幸的东西都打包装箱,封口时,拿起那张南山底下四人的合影。子幸咧着嘴,笑得无比开心。“你很快乐吗?”我忍不住问出口,可是等了半天,还是一片寂静。“她没有辜负你的眼角膜,她也很快乐。”我说。
杨伟强是少数知情者之一,我们俩在大排档里喝酒吃烧烤,他讲起儿子上了初中后,成绩一塌糊涂,还玩起了早恋。我笑:“你初中不就喜欢徐夏了?果然是亲儿子啊!”他摆摆手:“那能一样吗?我喜欢人也没早恋啊,我和老徐就高中毕业在一块过,都不超过一个月,算什么?我大学又追了老徐两年,我和我老婆上床的时候还是处男好不好?我这么专情的人,他小兔崽子能比?哪次他三门都及格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摇摇头,喝了一大口啤酒。杨伟强看了我一眼:“你最近还好吧?”
“好啊,子幸上小学了,很听话。”
“陈同……”杨伟强顿了顿:“要我说吧,过去就过去了,你给你女儿起什么名字我没有异议。但过日子就好好过,你老婆……”
我打断他:“我知道,心里有数。”
酒过三巡,微有醉意,我一手拉着杨伟强,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我爱我老婆,我每天早上起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我爱她!我告诉你实话,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红过脸!为什么?因为她知道我爱她,我怕她不知道,所以我每天都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
“别说了……”
我一只手掌捂住眼睛:“如果我说出来她就相信我爱她,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我一定不会错过每一次说爱她的机会……”
杨伟强闷了一瓶:“女人就是这样,喜欢听甜言蜜语。”
我看着杨伟强:“兄弟,我好后悔,没有早点说出来……”
“爸爸!”我回家刚开门,子幸就扑上来:“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
我一把抱起她,点她的小鼻子:“为什么还不睡觉?妈妈呢?”
子幸嬉笑起来,转身喊道:“妈妈!爸爸想你了!”
林汐还未走到跟前,一只小泰迪就跑出来了。子幸挣扎着下来,弯腰搂住小狗:“爸爸!妈妈给我买的小狗!”
“你怎么就答应她了?”我轻拥住林汐,吻了她额头一下。她低声在我耳边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幸一直就想要养狗。今天我带子幸回你父母家,那只老狗去世了,子幸哭得厉害,没办法……现在养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你父母了,我平时勤快些收拾房子吧。”我点点头:“辛苦你了。”
我看着子幸坐在地上和小狗玩闹,不自觉笑起来。
晚上我哄子幸睡觉,给她讲故事,结尾道:“白雪公主和王子永远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爸爸!”子幸突然喊我。我问:“怎么了?”
她嘟囔道:“为什么所有童话书的结尾都是一样的?如果真的那么好,小岛为什么会死掉?”
我一时语塞,子幸低着头,抓着被角:“爸爸,小岛没了我可难过了,哭了很久很久……爷爷奶奶怎么哄我都没用,可是当妈妈说要带我去买新的小狗时,我的难过就少了一点点。当我看见小豆豆……就是新来的小狗时,我所有的难过都不见了……它比小岛可爱,还比小岛活泼……小岛老了,每天都躺在地上不动,都不陪我玩,可是小豆豆就乐意陪我玩,它跑得比我还快……爸爸,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我拍拍子幸的头:“你不坏,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小孩。”
子幸抬头,张着大眼睛问我:“小岛不会因为小豆豆生气吗?”
“不会,”我轻声说道:“小岛也希望小豆豆能陪着你。”
将女儿哄睡着,我回卧室。林汐正坐在床上看书,见我来了,放下书,对我温柔一笑:“你今天和你同学玩得开心吗?喝了不少酒啊?”
我脱鞋上床,坐进被窝里,搂住她。“喝了点啤酒,不多,睡吧。”
关了床前灯,我在她耳边轻语道:“我爱你,林汐。”
“我也爱你,陈同。”
半夜里听到动静起床,轻手轻脚地出房门。女儿卧室的灯开着,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我走上前,没有直接进去,站在门口观察。她坐在地上,侧对着我,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狗。第一天把狗带回家,她一定是激动到睡不着觉了。
我正欲开口,她拿起一个小碎花的信封,慢慢悠悠地取出一张对折的纸,打开来:“小豆豆,爸爸给我讲故事,我也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我今天去爷爷奶奶家玩,在爸爸的上学用的课本里发现这个啦,这是秘密哦!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心里一惊,随即又觉得好笑。
女儿又说道:“这好像是人家写给爸爸的信,还从来没有人给我写过信呢!我今天念给你听,然后就藏起来,我们都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陈同:
马由页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独自在海上飘飘摇摇,当你看厌了沿途的风景,你一定会遇到它,并在它南面的海岸上短暂停靠,有一瞬间,你自以为是地认为会和它永远接壤,却想不到还有一天,你会再次起航。
但我愿意为你停留。”
“这是什么?”接着女儿用汉语拼音的读法读出了“TZL”三个字母。
我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子幸,我没做到,但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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