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点了点头,惴惴不安地进了卧房。
赵曼香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听到动静,侧首上下打量着海棠,仿佛是头一次见她一般。
“你过来。”赵曼香声音沙哑。
海棠垂首走到了床边,行了一礼:“见过少夫人。”
赵曼香招手:“再过来些。”
海棠睫毛抖动了几下,又往前靠了靠。
“跪下。”赵曼香说,声音并不狠厉,而是有些哀伤,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海棠有些害怕,依言跪下。
赵曼香往外挪了挪,伸手抬起了海棠的下巴,唇角浮起有些阴森的笑意:“这张脸,他很喜欢吧?”
海棠被迫仰着头,直视赵曼香,轻声回道:“在世子爷眼里,奴婢不过是个猫狗一般的玩意儿罢了,高兴了逗弄两下,不高兴了便晾在旁边。奴婢一直都知道,奴婢能够仰仗的,只有少夫人您。”
说着,海棠眼里沁出了泪光。
赵曼香凄然笑了笑,问:“仰仗我?我有什么好仰仗的?我不过是一个守活寡的摆设罢了。你们暗地里是不是也嘲笑我?”
赵曼香的话里,透着无限辛酸和悲凉。
“您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府少夫人,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祭告过天地祖宗,上了族谱。将来,世子爷承袭爵位,您便是安国公夫人,谁敢轻视您半分?”海棠不疾不徐地说,说得很诚恳。
赵曼香这样的身份,是她渴望却不可能得到的。
她甚至想,如果能跟赵曼香换一换就好了。
她不需要盛怀瑾的情爱,只要有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她愿意守活寡,愿意踏踏实实地替盛怀瑾打理后宅。盛怀瑾纳妾生子也无妨,妾室的孩子总归还得叫她母亲不是吗?
只要她不嫉妒,不作妖,相信盛怀瑾不会想休掉她。国公府也得顾着体面,岂会轻易休妻?
“奴婢如今只想着好好侍奉少夫人,只求少夫人怜爱,允奴婢在国公府平安终老。”海棠望着赵曼香的眼睛,显出卑微的姿态,温声说。
盯着海棠看了许久,赵曼香终于还是松开了她的下巴。
赵曼香咬了咬嘴唇,泪落如雨:“这日子,真难熬。你知道我喜欢了盛怀瑾多少年吗?”
海棠记不太清楚了,大约她十来岁的时候,便听见有人私下议论,小姐总是提起安国公府的世子爷。
大抵是因为生存艰难,海棠从没有体会过深入骨髓的爱慕,自然也无法与赵曼香共情。她依着奴婢的本分,拿出干净的帕子,起身为赵曼香擦眼泪。
赵曼香一把抓住海棠的手,将它放在掌心仔细看着。
海棠的手,比她的手小上几分。
海棠的手掌和指肚有薄薄的茧子,这是她经年累月当粗使丫鬟留下的痕迹。可她的手背,却白皙柔嫩,手指如葱。
尽管她不像贵女那样留着长长的指甲,但她的手,依旧纤细修长,极是好看。
“他很喜欢你的手吧?”赵曼香幽幽地问。
海棠疑心,她若回答是,赵曼香能用簪子把她的手戳个稀巴烂。
“并没有。奴婢的手,生来便是干活的,好不好看并不打紧。”海棠垂首道。
海棠这样的话,到底让赵曼香心里舒坦了几分。
赵曼香抽噎两声,抹去眼泪,强撑起素日的体面,对海棠说:“你怎么给他按肩膀,就怎么给我按。”
“是。”海棠应下,绕到床头,轻轻给赵曼香按捏着肩膀。
这一天,海棠小心翼翼地应对,总算没有太受磋磨。
好不容易到了夜里,赵曼香肉眼可见地越发烦躁了。
她看到海棠便嫉妒,脑子里不受控制地会浮现出许多画面。她会想到盛怀瑾怎么含笑看着海棠,怎么拥住海棠,怎么摸上她的手,又怎么将她压在床上亲昵。
这种种念头,使得赵曼香几乎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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