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九见他态度倨傲,似乎不像说笑,道:“你且起来,给我说个清楚。”
吴三桂道:“谢九爷。我现在得罪了公公,是个百死之躯,就不用起来了,我还是跪着说吧。这陈圆圆是万万不能入宫的,我的理由是——”看了陈圆圆一眼,狠下心来道,“因为她已经是破瓜之身,又出身娼门,阅人无数,这样的女人献给皇上,是对皇上的不敬,对公公的不敬。”
洪九和陈圆圆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两人都是一惊。陈圆圆听了更是心肝欲裂,道:“相公你——”
吴三桂不去看她,只是面对洪九道:“陈圆圆艳名天下闻名,与她曾有过关系的男人不计其数,秦淮河畔,人尽皆知,你们把这样的人送入宫中,如果皇上得知,降罪下来,你担当得起还是曹公公担当得起?”
洪九听了这话一时语塞,道:“可是,咱们听说,这女子是卖艺不卖身的——”
“风尘之中的人,岂有卖艺不卖身之理?九爷,实不相瞒,在下数月前曾去过秦淮,与这贱人——”吴三桂看了陈圆圆一眼,却见她也正在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里泪珠盈眶,有如梨花带雨,心不禁抽紧了起来,当此生死关头,吴三桂也只得狠下心来道,“我与她有过一夕欢情,据她说,在我之前,复社的冒辟疆与吴梅村也曾经重金买过她的春夜之欢,这样的人,你们拿去献与皇上,岂不为天下人笑?”
洪九听他说了这些,一想事关重大,顿时也没了主意,问陈圆圆道:“陈圆圆,他说的可是真的?”
陈圆圆身体颤抖了一下,眼中流下泪来,但脸上却带着笑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奴家十二岁就破了身,入了勾栏,正所谓,身在娼门,哪有良家?几位爷要是出得起银子,圆圆也会以身相待。这位吴爷,是个阔绰的主,他确实于一月前光顾秦淮,这一点,秦淮河畔的李大娘可以作证,奴家当时就与了他,做了他的相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洪九呸了一声,道:“那看来你这个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招牌,全是玩假的了?你也不过是个婊子!”他回过头来对吴三桂道,“你的话,听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咱们只负责将这陈圆圆送到宫中,其他的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你擅自将她劫持出田府,这个罪名,也足够入十次诏狱了。”
谁主沉浮 十四(3)
吴三桂道:“卑职因为这些事说来龌龊,不忍说出来污了国丈爷的耳,所以才假意要她,只怕令国丈爷蒙不白之冤。后来国丈爷对卑职说了要将她送入宫中的话,卑职听了惊诧不已,本想直接去见曹公公,但奈何天色已晚,兹事体大,拿不定主意怎么办,正好这贱人要卑职相助,卑职本想将计就计,将她救了去与公公说个清楚,既然几位来了,这就请几位将卑职与这贱人一起交于公公,由卑职亲自向公公明言。”
洪九看了看陈圆圆,又看了看吴三桂,道:“你们两个演的双簧不错啊?咱们搞不清这个事情的是非曲直,但你们是否在这里演戏,曹公公一见就知。这样吧,咱们这就先将陈圆圆拿下,我看也别在田府放着了,直接送往宫里。吴三桂,今天天色太晚,不能打扰公公休息,我先放你回去,明天一早,你自己和曹公公说个明白。你要是不敢去和公公对质,嘿嘿,你一家老小,咱们可就要照顾一下了。”
吴三桂道:“你放心,明天卑职一定会去找公公的。”看了陈圆圆一眼,见她的表情凄惨无比,心中一酸,道,“圆圆,你且和他们去吧。我自会和公公说明一切,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陈圆圆眼中泪光闪闪,说道:“不去又能怎么样呢?只盼相公一路保重。我不过是一个万人阅尽的风尘中人,相公不要为了我,而误了前程。”
洪九冷笑一声,道:“你这女子,虽然出身娼门,倒也明事理。”对吴三桂道,“都说将军你不近女色,为人周正,看来,也是所言有虚,美人面前,你也过不了这一关啊。不过你可听见了,你的前程远大,可不要为了这女子,为了一夜欢情,毁了一世英名。”
吴三桂道:“多谢九爷提醒,几位星夜劳顿,明天一早,卑职会将车马辛苦之费用呈上,以谢大恩。”
洪九等人听他这么说,知道明天早上会有油水,于是也不再相逼,只对陈圆圆道:“好了,还不走!”
陈圆圆无奈,只得低着头走到洪九等人身边,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看了吴三桂一眼。吴三桂情急生智,想了这个糟蹋自己和陈圆圆的主意,此时见陈圆圆如此伤心,不禁心中一软,眼含热泪,走上前一步,颤声道:“圆圆,对不起。”
陈圆圆凄然一笑:“你能如此待我,我已心满意足。我入了宫中,咱们再见无望,只盼相公忘了我吧,我不过是一个阅人无数的娼妓,不值得相公牵挂。只是我交于你的东西,你可要收好了,即使不见了我,也不要轻易交与他人。”
吴三桂知道她说的是那个玉簪,说道:“你放心,我会一直保存着,不会丢的。”
洪九道:“既然不过是逢场作戏,就不必假作生死离别状了。吴三桂你可听着,明天一早皇上可要见你,见了皇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见了曹公公又要说什么,你今晚要考虑清楚。”
吴三桂点头称是。洪九等人一招手,陈圆圆随着他们走了。望着这些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吴三桂跪在地上,痴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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