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那句话一说出来,姚厨子好久都没做声,好一会儿后才道:“所以东家您今日把我叫过来,不是怪我没做完今日的席面,而是觉得我跟姜掌柜有什么勾结?这些年酒楼里的跑堂小二偷奸耍滑,我看到了便训斥两句,您嫌我管得宽了?”
如果说之前姚厨子还对他心怀愧疚,眼下就只剩下失望了,他苦笑一声道:“今日在铁匠铺子,姜掌柜听说我祖传的菜刀被人砍大骨砍毁了,倒是为我不平,想邀我去她店里做事。”
徐掌柜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
姚厨子接着道:“但我念着在来福酒楼做了十五年的情分,回绝了!我这一回来东家你就知道我见了何人,想来东家是一早就不放心我了,派人跟着我的罢。”
徐掌柜想从姚厨子口中套话,只道:“并非如此,只是有人恰巧看到了。你既说没应姜记东家,我且问你,她在铁匠那里打的那些铁皮盒子是拿去作甚的?”
姚厨子那时候全程心疼自己的刀,哪里记得问姜言意打的是什么东西,他摇了摇头,失望至极道:“我没问姜掌柜,也不知那是拿去做什么的。”
徐掌柜的神情明显不信。
姚厨子却也没有再多言的意思,他取下腰间一大串钥匙,放到徐掌柜桌上:“这是库房的钥匙,东家,您当年对我有知遇之恩,但后来不管酒楼到多艰难的境地,我都没生出过离开的心思,在酒楼干了足足十五年,也算是还清了您那份知遇之恩。”
徐掌柜虽然早有培育新人取代姚厨子的意思,但眼下他这举动,却还是让他慌了,喝道:“老姚,你这是做什么?”
没了姚厨子,他这酒楼办席的业务,一时半会儿找谁接手去?
但姚厨子离开时头也没回:“我不干了,东家您聘请高明吧。”
徐掌柜气得拍桌:“还说跟那姜记的黄毛丫头没勾结,你们这分明就是串通好了的!”
姚厨子离开来福酒楼的时,姜言意尚且不知。她现在还为老秀才的闭门羹忧愁,以至于第二天去给封朔送药膳时,整个人都有些颓。
封朔问她缘由,得知是昨日去请老秀才说书碰壁的事,思索片刻后道:“你何不遣人去看看他近日在做些什么?”
姜言意被封朔这么一点,倒有点醍醐灌顶了。
老秀才要是真心再也不愿说书,那么日子肯定就还跟从前一样过,她也就没烦恼的必要了,直接锁定下一个目标。但他若是有那么一点动摇,可能就会看看话本,练一练自己说书的本事,这就表示还有劝说余地。
姜言意回去后让邴绍又去老秀才那里瞧瞧,邴绍一直到下午才回来,险些错过晚饭。
姜言意问:“如何?”
邴绍道:“那老秀才闭起门来在院子里给一群孩童说书,本事的确是过硬。”
他顶着冷风都蹲在人家门外偷听了一下午都没舍得走,故事从老秀才嘴里说出来,实在是精彩得很。
姜言意一听,这不有戏!便让邴绍每天都带点糕饼烧酒之类的去请一遍老秀才。
但邴绍是个闷嘴葫芦,好听话他又不会说,每次都在冷风中隔着院门听老秀才说书,虽然冷了点,可故事被老秀才讲得引人入胜,他觉着还怪享受的。
等老秀才讲完了,他才把糕饼烧酒放到老秀才门口离去。
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邴绍这个忠实听众终于打动了老秀才。
这天他再次拎着烧酒兴致勃勃蹲人家门口准备偷听时,老秀才就直接开了门。
邴绍以为他是要赶人,十分上道地放下烧酒就准备自觉离去,老秀才却叫住他说:“走吧,带我去见你们东家。”
邴绍这才注意到,老秀才今日换了一身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净的衣裳,瞧着像是他见客才穿的。
邴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张面瘫脸,老秀才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鄙夷或是同情的情绪,那藏在满身补丁后的自尊得以保存,干瘦的背脊又挺直了几分。
*
对于老秀才愿意出山,姜言意是十分惊喜的,跟老秀才谈妥坐堂的事宜后,便谈到要说的“书”上。
作为东家,是有权决定他们说书人说什么故事的。
不管什么时代,人们对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兴趣的重要多些,姜言意便把《红楼梦》前几回的故事口述与老秀才,老秀才要了纸笔,且听且写,等姜言意说完,他已经记了个大概。
“东家这故事好,小老儿后来虽不说评书了,但西州城里说什么故事,还是清楚的,从未听人讲过东家说的这故事。”老秀才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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