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你前些日子到底究竟去了哪儿?”
“大师兄传信给我说,他找到你和谢酩的时候……”
听到“谢酩”二字,脑海某处仿佛被触动了一下,楚照流倏地回神。
方才隔了层水般朦胧在耳边徘徊的声音陡然钻进耳膜,眼前的场景也层层清晰起来。
这是间富丽堂皇的酒楼包厢。
周遭歌声笑语不断,酒香阵阵扑鼻,前方珠帘低垂,中间台上的舞姬已经退下,上来个说书的,已经摆开了架势。
坐在他边上的人领口凌乱,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落拓样子,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仰着头,将酒壶里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咂咂嘴,不满地晃了晃:“这就没了?”
脑子里还有点混乱,楚照流脸色苍白,看他一眼,话还没出口,一股痒意先爬上了喉咙,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这人顿时酒也不喝了,丢开酒壶,扣住楚照流的手腕,探出一缕灵力,脸色凝住:“师弟,哪里不舒服?”
楚照流脸色恹恹的,由着他给自己检查了一番,摆摆手:“没事。”顿了顿,他有点没搞清楚情况,“这是哪儿?”
顾君衣痛心疾首地捧着他的脸:“大师兄传信给我说你失忆了,我还不信,照照,你这是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师兄痛心得很啊!师兄考考你,你还记得欠我的十万灵石吗?”
意识回笼,楚照流睨他一眼,往后避了避,左耳上缀着血红玉石的流苏耳坠流光斑驳,欺霜赛雪的一张脸白近透明。
他扇子一搭,拍开这人的爪子,语气凉凉的:“多谢二师兄提醒,不是你说,我都忘了你还欠我十万灵石。”
“……”
顾君衣扼腕:“都是一家人,就别计较这些小事了。”
楚照流要笑不笑地掀了掀唇角,抿了口茶。
这是扶月山下的飞花楼,以一壶桃花酿闻名天下。
三刻钟前,离家出走多年的顾君衣半夜三更溜达回山上,把他从床上一把卷起来,不由分说地带下了山,来了这花天酒地的地方。
嘴上说的是“师兄带你清醒清醒”,实际上楚照流非常怀疑是这酒鬼没钱喝酒了,特地跑回来宰他一笔。
哪有带人来喝酒,账让他结,酒不给他喝的。
至于在此之前的记忆,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同什么人……却是模糊的。
顾君衣看他的确没事,放心地瘫回椅子上,怀里抱着宝贝佩剑,又抬抬眼皮,瞅瞅宝贝小师弟:“还是想不起来?”
楚照流诚实地摇摇头。
“半月前,你在夙阳一脉失去踪影,大师兄带着人一寸寸地找,把地皮都削秃了,才在一处山洞前找到了你和谢酩,回来后你神志恍惚,到昨日才堪堪醒来,却什么都记不清了,还哭哭啼啼地要下山去找人,吓得大师兄连夜把我叫回来了。”
顾君衣说着,疑惑地摸摸下巴:“夙阳那地方天高地远,荒凉得很,你怎么会去那里?”
“哭哭啼啼?”楚照流微笑着又倒了杯茶,“师兄,你看这杯茶里旋转的茶叶,像不像你欠我的十万灵石。”
顾君衣立刻正色:“我家小师弟玉树临风、英武不凡,怎可能哭哭啼啼!都是大师兄的情报错误,待我立刻取剑,上山与他决一死战,让小师弟含冤昭雪,夺回清誉!”
楚照流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自顾自举杯饮茶,陷入深思。
他的记忆,在半月前下山与今夜被扛着下山之间,的确空缺了一段。
趁他思索,顾君衣偷摸着藏了两坛酒,满意地继续开口:“对了,你和谢酩不是瞧不对眼吗,怎么撞到一起了?”
这段记忆有。
楚照流一手支肘托着下颌,无聊地转着茶盏,垂下薄薄的眼皮,无所谓道:“打了一架。”
顾君衣失笑:“你俩啊,从小就不对付……”
正说着,正中间的说书人“啪”地醒木一拍,吊着嗓子说起来:“……就说这离海流明宗宗主,当世剑尊谢酩,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各位恐怕有所不知,剑尊与咱们头上的扶月宗,渊源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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