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真的吗?你唯一的证据是你预见事态结果的能力。你的这种能力显然是独一无二的。”它给你一种幻象:不是想像将来会是怎么样子,因为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而是预示如果事态顺其自然发展的话,如果没有人采取行动的话,如果你不对事态发展进行干预的话,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每次你介入干预,不管它的方式和程度多么微妙,你都将改变未来,使它与你来自的那个未来不一样。你存在于这个时刻,又存在于这个时刻之外,同时又存在于未来。所以,每次变化都使你无法记住。
“我是昨晚把这些东西录下来的,把我所知道的东西告诉你。后来,我不得不把录音机拿去典当,换些钱以支付饭店的费用。如同几天前我通过听类似这样的录音知道自己一样,这次我也是通过录音了解自己的,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俩人实际上是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我们以前做过许多次……”
磁带里声音停下后,磁带仍继续绕着磁头“咝咝”地转动。这个名叫约翰逊的男子站在布满灰尘的玻璃亭里,两眼穿过黑洞洞的店堂,朝店前那闪闪发光的长方形门和前窗盯着看。然后,他摇了摇头,像是要把头脑里的混乱思绪摇掉似的。他接着停下录音机,取出磁带,迅速把它放入口袋,最后拿起他放在录音机旁的另外那盒磁带。随后,他打开玻璃亭门,走到店前,把手里拿着的那盒磁带放在柜台上。
“对不起。”他说,但柜台里的女人除了满脑子的音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请问,你知道我可以在哪儿找到一份工作?”他问。这个女人还是没有反应。“请问,你是否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在哪儿申请到一份工作?”约翰逊再一次问她。
这个女人挥了挥她的左手。约翰逊张开嘴,似乎还想问问清楚,忽然,他朝那女人挥手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那里有了答案。马路对面的一块空地上有一块广告牌,那里的一幢楼刚被拆掉。广告上是一个男人的相片。他的头发雪白,但脸看上去充满青春活力。这是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神情坚毅,同时又不乏严肃、关切和同情。这张脸的边上写了这样两句话:“失业了吗?我雇佣你。”它的下面用更小的字体写着:“申请地点在……”“在”字后面的具体地址用略微不同的字体书写,似乎制作这个广告牌时,原先没有地址这一部分,只是在后来才增添上去的。这张相片的下面是一个人的姓名,其字体与广告牌上的广告字体一样大:“阿瑟·金。”
约翰逊久久地注视着广告牌,所花的时间远远超过观看和理解这一简单广告信息所需的时间。他眼睛睁得很大,但目光似乎并未集中在广告牌本身,而是广告牌后面所隐藏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摇摇身子,像是一个人试图排斥掉脑子里没用的想法那样使劲地摇。“谢谢,”他说,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朝那女人看了看说,“愿未来对你仁慈。”
她没做任何回答。
招工办公室在一个城市的偏远地方。约翰逊后来才知道,这个城市名叫洛杉矶。他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那儿。办公室设在一个仓库里,里面临时用移动式塑料墙板搭了间屋子,荧光灯悬挂在天花板上,顺着电路和电绳上下来,地板上电线弯弯绕绕,铺满一地。这幢楼地处小工厂和仓库密布的地区,但这里的气氛不同。吹来的风带来阵阵热气,但街道已打扫干净,小轿车和卡车沿着马路一辆接着一辆地行驶而过。这里的幢幢楼房都住着人。人们行走在人行道上,心里似乎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或者怀揣具体的意图,在设有招工办公室的这幢楼及这里大多数其他楼房上都挂有一个标记,上面写着“金国际集团”。
在炙热、刺眼的马路上走过后,来到仓库顷刻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在仓库里没呆几秒钟,约翰逊的眼睛便睁得更大了。他看见这间大而空荡的仓库里挤满了人,起初,人们看上去像一群没组织起来的乱民,但随后不久,秩序开始慢慢恢复。这间仓库宽度大于长度,前者是后者的两倍。在离出口处12米的墙边,敞开着一扇门。人们从这里开始排队,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蜿蜒曲折地一路排下去,使整个人群占据了左右边墙的大部分空间。
约翰逊站在那里排着队,但许多在他后面的人,径直穿过门,挤过他排队的位置,走到他的前面,站到队伍的前头去了。见此情景,约翰逊也跟着走到前面去排队,其他人都仿而效之地往前涌。人流不断地增加,一个劲地往前挤。约翰逊排在里面,跟着人流移动。一些穿着工作服的男男女女在人流中穿梭往来,尽力使队伍井然有序、文明体面。这些人的衣服左胸前口袋上都有一个蛋状图案,上面绣着“金国际集团”几个字。他们为这群寻找工作的人搬来折叠椅,送来咖啡、软饮料和多福饼,并热情地为他们鼓劲打气。“请耐心一些,”他们以同情的口吻对排队的人说,“别担心。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份工作,只是需要花一些时间。”
站在约翰逊后面的一个人哼了一声。“一些时间?”一个文雅的嗓音带着蔑视的口吻说,“我已经花了五年时间在找工作。”
约翰逊转过身来。他后面那个人身材瘦削,正值中年。他长着铁灰色头发,浓密的眉毛,冷峻的脸庞。他的脸像是从山岩山雕刻出来似的,毫无表情。但当他注意到约翰逊在注视他时,他那石雕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式的微笑。“你好吗?朋友。”他模仿着美国中西部人的和蔼亲热腔调对约翰逊说。
“我很好,”约翰逊回答说,“你好吗?”
那个人听了约翰逊的口音后,不再模仿中西部人的腔调。“现在比原先要好,”他说,“最近一段时间,许多人生活得很艰苦,我也不例外。”
他说,他叫罗伯特·司各特。社会有钱办大学、人们有钱上大学的时候,他曾是大学教授,教政治学。但在经济大萧条初期,他就被解雇了——用行话说,“终止聘用合同。”自那以后,他一直无法找到固定的工作,只是承揽一些临时性的活做做,如编辑工作和为人捉刀等。后来,替人写东西和编辑的活也找不到了,只好干校对的活。再后来索性什么活也找不到了。“我当时是通过做无线电技工来供养自己念完大学的,但最近这方面的工作也找不到。不过,金国际集团有自己的通讯部。”
约翰逊没有谈他自己的情况,他只是问问题,使谈话持续下去。最后,他们的话题又回到司各特原先对等待那么久的疑虑。约翰逊说,“当然喽,假如金本人大作广告,说可以为每个人提供一份工作,那么,他将不得不兑现其诺言。”
“他当然必须那么做”,司各特说,“我对此倒不怎么担心。不过,即使是世界上最大的联合大企业也难以为每个失业的人提供一份工作。这看上去不可能。假如能做到这一点的话,为什么要等那么长的时间呢?”
约翰逊看上去充满着好奇,司各特则左边瞧瞧,右边看看,似乎在担心他刚才讲的话被他人听到,从而影响到他被录用的机会。他压低嗓音对约翰逊说,“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金国际集团是经济萧条期间为数很少的几家赢利公司之一,事实上,它在危机时期还繁荣发展了。”
“这当然显示了该集团在经营上的良好管理。”约翰逊说。
“我承认金在管理上的过人之处,”司各特说,“不过,我又感到纳闷,其他每个人处境都很糟糕时,为什么一个企业仍可大把大把地赚钱。金是个很精明的人,也许太精明了。”
“他这么为人们提供工作,不是慷慨还能是什么呢?”
队伍向前移动了几下,司各特朝周围看了看,以搞清楚他附近有没有穿公司制服的人。“金最近收购了许多低价出售的不景气行业。他买进的农场,花的是特别收购价,价格很低。此外,他还洽谈了许多许多合同。假如经济走出低谷,开始复苏,人们又重新开始购买的话,金所谈成的那些合同将给他带来巨额财富。”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它们都登在报纸上。你读报的话,可以把零碎的消息综合起来,这样就一目了然了。我失业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读不到东西了。公共图书馆每天仍开放两小时呢。”
“这样的话,金支付给他人的工资,他仍将收回,因为人们到时将购买他生产的食品和其他物品。”
“他们将把所赚的一切都花费掉,而且还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这些钱都将直接回到金的口袋里。那些他并不支付工资的人也将花钱买他生产的东西,让白花花的钱流进他的腰包。此外,随着经济的好转,物价也将上升,从而使他进一步获利。再者,他手头拥有的合同的价值将是他先前支付出去的两倍或三倍。还有,经济好转的话,一些行业要再雇佣员工。但那时,他们也许不得不从他这里才能招到所需要的人。”
“但金现在做的事情难道不正是政府早就可以做的,或者说是早就应该做的吗?我是说,让人们重新去工作,结束经济危机?”
“现在的政府难以运作,因为成千上万的社会力量向其施加影响,把它同时向几十个方向拉。此外,政府还受到各种法律条款和规章制度的束缚。不过,金很有办法,他已说服国会不执行有些法律规定,如最低工资规定等。”
“如果国会可以放弃执行有关条文,它也可以重新恢复有关条文。”
“国会议员们没有必要一定那么做,”司各特说,“在人们大声要求金提高工资前,他奇*书*电&子^书自己会为人们加工资的。”
“要是政府没办法使国家走出经济危机的话,我们当然应该感激那些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即使他在此过程中发了大财,我们也应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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